苏苑音也感受到些雨点,便就也没在拿着春棋打趣,只同他们道:“行快些吧。”
几人都见识过梁州的雨究竟有多磨人,纵使是春雨,可下起来的却也毫不温柔,总是要带着些西北风,将树叶打得沙沙作响,在积水的泥圈里荡漾。
本是带了伞的,只是苏苑音只顾着护怀中的木匣,到镇子上的时候也还是淋湿了大半。
几人找了个客栈,因着马背上的行李也湿了些,春棋拿了些银子递给掌柜,让准备几身赶紧的换洗衣物。
起初掌柜只觉得这些人麻烦得紧,只瞧见了眼前的银子,又放在手上掂了掂,知是来了个大主顾,当即就换了副谄媚的笑脸,亲自将人给送到了上房。
苏苑音受不了身上的衣服半湿不干,先洗了澡,随后只瞧见春棋已经换好了送来的衣裙,支支吾吾进来,又将手里的那身给苏苑音备好的放下。
“这梁州的民风也太过于开放了些吧。”她红着脸道。
苏苑音瞧着她,不住的被逗笑。
上京时兴的样式通常是色调素雅,轻薄宽敞的料子居多,追求的是仙气缥缈,是梁州的却不同,颜色都花哨得紧,约莫是方便女子骑猎做事,袖口腰身哪哪都束着口,将身形如何都显得个七七八八,只好像在人前被扒光一般。
“蛮好看的,这样瞧着都要轻便些许,便就当做事入乡随俗,也不显得扎眼。”她笑道。
春棋因为她的话受到些鼓舞,接受得倒是极快。
苏苑音将身子擦净,这才好生注意到方才春棋拿进来的那身,红得似是一团火,叫她无端的想起此前在玉笙楼前遇见的洛蔓笙。
“没有别的颜色了么?”她问。
春棋一愣,顺着苏苑音的方向瞧去,才突然恍然大悟:“方才店小二说这是因着梁州那个蔓笙姑娘而时兴起来的,梁州的姑娘基本都会有这么一身,我便也就没说什么,若是小姐不喜欢,我现下出去买了一趟吧。”
想起了方才自己才同春棋说过的话,她摆手:“不必,当是入乡随俗吧。”
春棋看见她穿起,眼底是掩不住的惊艳,视线停在她胸前的丰腴,不盈一握的柳腰,砸吧着嘴:“小姐穿这身衣裙,身姿倒是显得越发...嗯,曼妙。”
苏苑音点了点她的头:“少贫嘴,歇息一夜明日还得接着赶路,你收拾收拾我们再去买一辆马车。”
若是路不出现什么意外,雨势能小些的话,她们大抵也还有三日的路程才能到巴郡的王府。
早到些,芸贵妃定能早安息些,她不想叫芸贵妃等太久。
春棋见她一脸伤神郁色,知是定又想起了芸贵妃,赶忙拉起她:“那快些走吧,这次可一定要挑个好些的,能撑得久些的那种。”
苏苑音点头,同何满打了声招呼,带着春棋出门。
她们临时歇脚的镇叫云阳,算不上富庶,地方也不算大,卖马具的店统共也就两家,半盏茶的功夫就到了。
越往北走,梁州的民风就越发醇厚,女子说话不会刻意压低的声音,也能走出男子的豪迈步伐,确实是如春棋所说,她们很喜欢穿红色。
马具店里可以挑选的种类不太多,苏苑音挑了个最贵的,留了个地址,给钱也痛快。
左右是明天才能走,难得有这般闲暇的时候,春棋带着苏苑音沿着街边的铺子转悠。
苏苑音看着她兴致勃勃的样子,便就也任她拉着走。
春棋在一个卖烤肉的摊子前面停下,跟老板点了些菜,才将苏苑音往油烟够不着的地方拉了拉。
看着滋滋冒油的肉串,她雀跃:“这儿的烤肉也未免太实在了些,这份量可抵得上南市李记烤肉的两倍了。”
苏苑音笑笑,说她是馋猫。
“都说了不是蔓苼姑娘你非不信,蔓苼姑娘笑起来媚得像只妖精似的,这个连笑都清冷,何况蔓苼姑娘此刻应当正在巴郡同世子在一起呢。”
摊上几个食客议论,视线似有似无的向苏苑音瞟过。
苏苑音同春棋站的地方离摊子上的桌椅近,若是嗓门大些,不难听清楚。
那人被同伴数落,只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我还以为这天底下,只有蔓苼姑娘一人能将那身红色穿的最好看,所以才想错了,只忘了其实也人外有人…”
对面那人闻声,又似有似无地瞟了眼苏苑音,有些嘴硬:“你懂什么,分明是蔓苼姑娘更胜一筹,世子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什么样的姑娘就是最好的。”
“瞎说,世子前头分明还有门亲事,听说那姑娘美得似天仙儿。”
“上京的人多狡诈,那人说不好只是只披着人面的画皮,世子肯接受这门亲事,想必也是出于无奈,这不一回来当即就把亲退了么,只有蔓苼姑娘,才配得上我们世子,你是没瞧见,两人站在一处的时候,一对璧人也不过如是。况且这次王爷故去,世子还默许蔓苼姑娘来陪灵呢。”
听着他们对苏苑音指手画脚,春棋听不下去,苏苑音没将人拉住,叫春棋直接冲到人前:“瞎说什么呢你们!嘴巴都给我放干净一点。”
苏苑音扶额,还没出声叫人回来,就见临桌两个梁州女子率先开了口,想必也是一早听不下去,吼了一嗓子:“就是啊,世子喜欢谁同你们说了吗,少在那边指指点点,嘴这般碎,我还说世子喜欢我呢。”
见这边出声说了一嘴,方才还大剌剌说话丝毫不顾忌的男子灰溜溜闭上了嘴,全无方才的气势。
回去的时候,春棋捧着给何满带回去的羊肉串,吵架吵赢,春风得意。
“这梁州的女子活的都好生肆意。”她赞叹。
苏苑音仰头瞧了瞧,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这块土地上,就是连天边的星星,都要近些。
回到客栈,谁也逃不过何满备好的药。
春棋怕喝药,反应最大,抵着不喝,苏苑音其实也怕,但是惯会隐忍,态度亦是极好,纵使喝了一半就放下,也叫何满不知如何劝诫,毕竟是个叫人省心的病人,一切都有在照做。
明日要赶路,苏苑音没叫春棋守夜,入夜之后就将人叫回自己房间。
她对着桌上的木匣发了会儿子呆,才开口,自言自语道:“都说梁州民风彪悍,可现下瞧来却也不竟然,这里的女子自由得像风,王爷将此处打理得很好呢,没有因为战火而满目疮痍,人人活得都积极。”
身后似是有些响动,她没回头,以为是春棋来寻她,可又一直不见她开口。
她起疑,只回头瞧见了两个彪形大汉在她身后鬼鬼祟祟,不知意欲何为,还未待她出声,就被一个麻袋批头盖脸套了下来。
“救”字之后就戛然而止,他们不给她呼救的机会,一得手就翻窗而逃,消失在夜色中。
所以她现在,是被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