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只有女子才能看透女子,她本是想来会一会她,看她待萧阙究竟几分真情义,只是现下,也不必再多说什么。
苏苑音见她将过往一段最苦不堪言的往事道来,有些惊愕。
因为据她所知,薛家同洛家从前关系并不差,可是听她方才所言,薛家竟然没有一次出手相救。
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吗?
“好了,话我说完了,听说在七盘岭山匪将你认成了我,累你受罪了几日,同你到个歉,现下时局不太平,人心又险恶,不管在何处,你都该小心些,莫要叫在意你的人记挂才好。”
洛蔓苼说罢起身理了理袖口褶皱,见她清冷疏离,也没想她会同自己说什么,本是要走,却又被身后的人叫住。
她不解回头,苏苑音不应该这般愚笨,她想说的话都在那段往事里,如今这桩桩件件,罪魁祸首从来都是永曦帝,以及薛家到底在顾及什么,她希望苏苑音能代她找一找答案,也算是给一直关切她亲事的父母一个交代,最后就是萧阙,不过是想叫她知晓萧阙于自己而言究竟算什么,解释那些莫须有谣言。
苏苑音被她狐疑着打量,像是有些担忧她会说出什么,她失笑:“保重。”
…
若是没有雨,梁州的酷暑实在太难捱,尤其是正午,烈日就似是高悬在头顶,如影随形的跟着,水袋里最后一滴水也被饮尽,几人内心都不由得有些焦躁,只相较起来,为首的人神情还算得上还冷静,只是表情亦是在即将崩坏的边缘。
看见不远处支了个茶摊,因为是山道,没什么客人,显得冷冷清清。
几人心中都有些按耐不住,促着马行快了几步。
卖茶是一对年老夫妻,老妇人煮茶,老伯弯身添柴,茶棚一眼就可以望到底,不见什么可疑的地方。
几人放下戒备,做进了茶棚中躲阴凉。
“来两壶茶,再加四碟果子。”几人中,有个微微能说得上话的不露声色地瞟了眼为首的人,向着那对老夫妻吆喝道。
“诸位不是我们梁州人吧?”老伯看着滚水,于是从炉子里拿出一块燃着的柴,放到一边之后才站起身,没注意到众人都纷纷默不作声地将手覆上了身侧的刀柄,只见老伯抹进了手上的灰,才拿着几碗茶向他们走去。
“我们这卖的都是大碗茶,两文一碗,果子也是没有的,倒是有干果,几位爷若是要的话,我给你们上几份。”
“就依老伯的意思。”为首之人点头道。
老伯向人瞧去,只见那人眼底一片乌青,面色发白实在没什么血色,头上冒出层层密汗,像是身子不大好的虚弱。
老者迟疑退下,片刻后,继续上没上完的茶水,又拿了四碟干果过去,还没离开,便就被人拦住去路,又听身后那个瞧起来像是重伤未愈的男子开口:“相逢即是有缘,不过我请老伯喝碗茶水吧。”
男子说完,将跟前碗里的茶水老伯跟前凑了凑。
“使不得啊使不得,哪有客人请我喝茶的道理。”老伯拒绝,想要从拦着的两个人面前脱身,可是手上没什么力气,做什么都无济于事
“老人家何苦这般不给面子?我这不是怕这茶水里放了什么不该放的东西,担心么。”男子状似开玩笑,眼底里却没笑意。
身后两个人会意,死死将人扣住,铁了心要将那茶水灌给他喝。
老妇人见状过来帮忙,却没扯动,倒是被反手一推,重重摔在地上。
“呸,你们这群永曦帝的走狗,来我们梁州铁定没好事!”
老妇人破口大骂,单是瞧这样子,就比刚才那个老伯难对付多了。
三万精兵最后只剩五千不到,为了掩人耳目,也为了转移目标,分了几批分开跑,可是逃了几日,身后的追兵对他就穷追不舍的追了几日,绕是做足了非要取他性命的架势,他憋了一肚子火,现在好不容易才将人甩掉,却是一刻都不得安生。
梁州人当真就这般重情义?
只怕大难临头,还是要各自飞。
他冷哼一声,眉目满是阴鸷,对着那个老伯道:“我可以放了你,也不计较你在这茶里下药,但是只能你自己走,这位老婆婆,我要请她喝碗茶。”
“你们这群畜牲,快些放了我夫人!”老者反抗的更激烈,但是力量太过悬殊,此举无异于以卵击石。
僵持了一阵,裴玮越发没了耐性,加之口干舌燥就更加心烦意乱,看着跪在面前的两人,他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不识好歹的人。
正欲要发难,却恰巧同一队轻骑撞了个正着。
裴玮同他交过手,来的是萧阙的左副将。
本只是想来买碗茶喝,倒是撞上了惯会东躲西藏的正主,还在欺压他们梁州百姓。
新仇旧恨,都悉数在此刻一一清算。
萧阙这个副将可不及萧阙棘手,如今碰上,也并非毫无胜算。
已经避无可避,而且已经憋屈透顶,转瞬间,众人纷纷动手,手中的兵刃已经相接数回。
突然一支似是带着如虹气势的飞箭直直冲向了裴玮。
这只箭给人的感觉太过熟悉,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人太少,他只记得萧阙。
来不及多想,他已经亲身体验了一回,被箭矢准确无误地射中了心脏的位置,随后陡然倒地,陷入了一片黑暗。
萧阙来了之后,之后的事就一切都变得非常简单,齐军主帅已死,其余的人能生出什么事。
梁州到上京的数条路上都严格设卡,想要出梁简直堪比登天,裴玮早想好了计策,所以一路从南走,准备绕道兖州再回京,所以他们追了一路,也快到了兖州。
战局清扫干净,老夫妻将方才放了蒙汗药的茶碗收走,又上了新的来,左将来请示萧阙,接下来该如何安排。
萧阙将茶水饮尽,顺着一望无际的天,往南边看了看。
“你们先撤回七盘岭休整,我等人。”他道。
他没说清是谁,左将也不多问,从来唯萧阙之命是从,自是不疑有他,又带人撤走。
夜至,月光洒不到的山谷,凫雁哑哑声起,一堆乱尸之下,有个人缓缓起身,狠狠抽掉身上的箭,在黑夜中,阴鸷得像是只刚从地狱爬上来的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