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苑音有些措手不及,也不知昨夜里萧阙究竟都去做了些什么,怎才一晚上的功夫,一直不肯退让的外祖父就改了口同意他们的亲事。
两边做事都是雷厉风行的爽快人,今天已经立马在开始走流程,外祖父仔细,萧阙比他更仔细,一步一步拟定的章程近乎已经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
她陪着做了半晌,话没插上几句,脑袋被绕的越发糊涂。
本以为也不必太多人知道,家中彼此互相通个气也就罢了,只后来听着他们说什么梁兖结亲,又说到薛家军,兵权。
若是再半点不知风吹草动,也便就是个蠢人了。
薛家避退出上京,手上的兵权虽自曾外祖父故去之后被削过,但到底是实打实掌握在薛家手里的不曾变过。
所以他们这是要通过亲事,梁州与兖州结盟,若是这般,那薛家岂不是要…反?
她有些吃惊自己得出的这个结论,实在太突然,昨夜毕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她不敢逼问外祖父,只得从萧阙下手。
察觉到一旁的视线太灼热,提笔的手一顿,他挑起半边眉,抬眼看她:“这里有我,你若待不住,有什么事可先去做。”
她偏了偏头,同他对视片刻,那人似是一无所察,利落薄唇轻启,带着点若有似无的弧度:“乖。”
哄小孩似的。
她心中腹诽,反倒没注意自己此刻的表情,只听见一旁的外祖父清了清嗓子。
她故作镇定地淡淡移开视线,离开时的步子却乱的厉害。
本以为这件事还有得僵持,可一切都出乎意料的顺利,现在局势有变,她须得提前同父亲通气,若是他们愿意,即刻就将人接来,也省得常挂心。
写完信,萧阙姗姗来迟,见她抱着手不叫他靠近,又满脸审视的打量着他。
若是不近身去做点什么,单单只用说的,阿音可不好糊弄。
她想必也是知晓,一副清眸泠泠打量他,模样很是冷傲,从前他有多瞧这副眸子不顺眼,现在就有多稀罕。
还未说上一句话,这场拉锯战他的心就先软了,泄了三分士气。
那件事即便不是出自他之口,于当年的事永曦帝有的是将自己摘干净的法子,再全抖落出来。
只他心中那本该赎罪的名目里,她从不在内。
不想瞧她愧疚或是烦忧,想先让她知晓他现下的态度,后来再同她一点点慢慢说,所以他瞒了瞒。
“昨日从薛国公口中知晓了一点前尘往事,顺带替他解开了一个心结,他这是感念我,随即才肯了你我亲事,现在你也不必再顾虑什么,安心等我回来迎你回梁州如何,萧夫人?”
他语气懒懒,最后三个字吐得尤为轻,像是变做了羽毛,从她耳边划过,痒的厉害。
这便就是当真不愿意同她多说了,她默不作声移开视线不看丽嘉他,分明心跳的厉害,嘴还是硬:“胡乱喊什么。”
说话的间隙似是察觉她身上少了些疏冷,那人变本加厉已经几步近至她跟前,她正坐着,看见突然闯入的人影,平视只能瞧见人长袍之下清瘦的腰腹,还未待抬眸,那人先屈起一条腿,在她跟前蹲身下来,矮了她半个头。
他拉过她的手同她对视,以为要说什么了不得的话,过半晌,耳畔才慢悠悠传来他的声音:“我想要个荷包。”
分明是求人的话,他气势倒是半点不弱。
她眼尾稍拢,大方拿过一个匣子,打开一看,里面满满当当形式各样的荷包。
“想要哪个自己选吧。”
他嘴角微弯,眼底是有些悦色,一副极容易满足的样子。
她瞧着心一软,他倒是好讨好得很,不过细想他常佩玉,荷包的确没见他戴过,于是她索将一整个匣子都递给他:“你先拿着用,若是还觉得不够,我叫夏琴再绣些出来,做这些小玩意儿她最拿手。”
那人手一顿,松开了方才犹豫许久才选上的荷包,眼底没有悦色:“你将旁人做的荷包送我?”
瞧着突然变脸的萧阙,苏苑音终是悟懂,人却哄不好,已经径直出了她院子,只留下一个决绝的后脑勺。
竟然为了一个荷包跟她置气,当真是小心眼。
她锁眉,理了理一匣子被弄乱了的荷包,又装好信,忙了半天发现在没事可做,不忿地先服软,叫了夏琴来替她备针线。
她女红不差,苏府里还放着才绣好一半现下不知在哪儿吃灰的嫁衣,只是太费事,她不大喜欢。
只这活捡起来其实也容易,做些小玩意儿,又不叫他生气,送个荷包也没什么。
她嘴上不慢不紧,手上的动作可半点不落,夜至才将那个绣上了几片祥云的荷包做好,忙着哄人,也没来得及好好雕琢,当夜就叫春棋送去竹苑。
见未来姑爷大晚上还在院子里头练剑,春棋咽了咽口水,不准备过去,打算叫言二转交,只那未来姑爷背后像长了的眼睛似的,收了剑,让她过去。
她不敢抬头去瞧萧阙布满寒霜的面,只颤巍巍伸手交出了一个金灿灿的荷包。
“我家小姐让送来的。”末了,才想起来之前小姐的嘱咐,补充了句:“亲手做的。”
“嗯。”
那人应了声,不慢不紧将她手里的荷包拾起,放在眼前打量。
她小心翼翼抬眼瞧了瞧,看着这未来姑爷和缓了不少的面色,松了口气,果然是主子斗气,丫鬟遭殃。
还没来得及多自怨自艾几句,只听萧阙叫了刚才就一直在往这巴头探脑的言二,让送人。
使命完成,春棋忙不迭下了山,寻思着日后这种活儿日后才不接了。
言二送完人回到院里,见自家主子手里还拿着那荷包把玩,默默去将早被他遗忘在一边的剑捡起来收好,后又听他问自己:“你瞧瞧这是什么?”
他打量了一眼,有些不明所以:“荷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