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黑漆漆的六块灵位牌,陈向东脸上的肌肉在狠狠跳动。
“大毛。”苏蔓青严肃的目光看向大毛,此时的大毛早就盯着桌台上其中两个牌位泪流满面,但听到苏蔓青的话后还是条件反射跑到苏蔓青身边。
从一旁的桌子上拿出一份烈士证明递给大毛。
然后苏蔓青让大毛拿着烈士证明面对所有人,语气铿锵道:“他叫顾缙,八岁,父母在辽沈战役中为了掩护同志们的进攻英勇牺牲,1948年10月8日,他成了父母双亡的烈士孤儿,他现在手上拿着的是东北野战军签发的烈士证明,上面不仅盖得有东北野战军的公章,还有□□后勤部的公章。”
二毛、三毛在大毛领走自己的哪份证明后就默默站在了苏蔓青身边。
然后二毛从苏蔓青手里领过自己的那份证明站在了大毛身边。
“他叫章修宁,七岁,父母在淮海战役中冲锋在第一线英勇牺牲,1948年12月21日,他成了父母双亡的烈士孤儿,他现在手上拿着的是华东野战军与中原野战军共同签发的烈士证明,上面不仅盖得有两大战区的公章,还有□□后勤部的公章。”
三毛拿着自己的证明自动走到二毛身边目光平静地看着用震惊目光看着他们的所有人。
看着三个泪流满面却没有哭过一声的孩子,苏蔓青轻轻抹去眼角的泪,语气沙哑道:“他叫贺辰,父母在平津战役中壮烈牺牲,1949年1月11日,他成了父母双亡的烈士孤儿,他现在手上拿着的是东北与华北野战军签发的烈士证明,上面除了有两大野战军的公章,还有□□后勤部的证明公章。”
介绍完三个孩子真正的身世,苏蔓青才指着桌台上六块灵位怒问陈向东:“他们是为国为民牺牲的烈士。”说完又指了指大毛、二毛、三毛,“他们是烈士遗孤。”
哽咽了几秒钟,她才再次大声问道:“他们值得你们尊敬吗?如果值得,请对着灵位鞠躬,从今以后,你们只要是路过这里就必须给他们敬礼、鞠躬,因为正是因为他们的牺牲才有了你们现在的安宁,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你们在享受他们的遗泽,请尊重他们,也尊重他们的后人。”
苏蔓青的声音震耳欲聋,也发人深省。
不管陈向东此时心中怎么想,最终,他在众目睽睽下对着灵位弯下了腰。
所有土改工作队员也弯下了腰。
“呜呜呜——”
人群中,一道压抑不住的哭声响起,渐渐连成了一片,那是来自人民群众自发的感恩,因为谁都知道胜利来之不易,是千千万万热血军人用生命换来的。
“爸爸,妈妈!”
听到哭声,大毛几个孩子再也控制不住对父母的思念,他们跑进前厅抱着父母的灵牌痛哭起来。
第26章
村民的哭声是对为国为民牺牲军人的感恩, 是对三个幼小孩子的同情、怜惜,唯有大毛他们的哭声是对逝去父母的思念。
刻骨的思念。
听着几个孩子那撕心裂肺的哭声,不仅是村长惨白着一张脸, 就连陈向东的脸色也非常难看, 难看到所有人都可以看出。
深吸一口气,陈向东知道自己失算了。
不管今天他再用什么借口住进苏家都会让人诟病, 活人怎么挣得过死去的英烈,还是为国为民捐躯的英烈, 他对着苏蔓青与三个孩子郑重道歉, “对不起, 我不知道你家里供得有烈士牌位。”
如果早知道, 他绝对不会踏进苏家大门。
想到工作还没开展就闹出这么大的纰漏,陈向东心肝肾都颤抖了起来, 现在国家对于烈士及烈士子女看得很重,如果有人上报他怠慢或者是侮辱英烈……
这简直没法想。
惶惶不安中,他的视线扫过苏蔓青, 也看过身后神色各异的队员, 心更不安了,他不知道会不会因为今天自己的过错而被人检举。
如果被检举,他不仅会失去土改工作队组长的头衔, 还有可能会接受思想再教育。
想到思想再教育,他打了个寒颤, 赶紧真诚而郑重地再次道歉, “苏同志, 对不起。”
“你对不起的不是我, 是烈士后代。”苏蔓青并不领情, 也不屑陈向东的道歉。
这是逼自己向三个屁大点的孩子低头了!
陈向东深吸一口气, 对大毛几个孩子弯下了腰,“顾缙,章修宁,贺辰,对不起,是我打扰了英烈安宁,在此我郑重向你们道歉,对不起。”
回答陈向东的是孩子们更伤心的哭声。
陈向东只能把期盼的目光看向苏蔓青。
看着惺惺作态的陈向东,苏蔓青知道对方为什么弯腰低头,心中冷笑一声,没有帮忙说话,而是说了另一个问题,“陈同志,你们要住进我家,我同意,我服从组织安排,但有个要求,同志们在我家居住期间不能大声喧哗惊扰到烈士安宁,也请你们用心爱护烈士遗孤。”
“不不不,苏同志,之前是我考虑不周,我们这么多男同志确实不合适居住在你家,我们这就走。”陈向东哪里还敢留在苏家。
不管他对苏蔓青有什么想法,在对方嫁给一位职位不低的军人时就已经不能拿在明面上说了。
苏蔓青非常满意陈向东的识时务,看了一眼对方身旁一脸惨白的村长,合理合情地推荐,“陈同志,我看你们可以借住周福平同志家,他家房子多,随便能腾出一栋房子让你们办公。”
脸上的面皮狠狠跳动了几下,陈向东懂了苏蔓青的意思,“不了,苏蔓青同志,我们是为人民服务的队伍,我们应该住进村里条件最艰苦的人家,只有了解到人民真正的疾苦,我们才能更好的为人民服务。”
此时他哪里还敢再沾惹村长!
他们来土改就是斗地主分田地的,如果村长家真像苏蔓青说的这么富有,成分不属于地主也是富户,这样的家庭他可不敢再沾。
别说沾了,他还得努力把村长的成分往重中划分,不然如何能平息苏蔓青的怒火。
见陈向东懂了自己的要求,阴了村长的苏蔓青满意了,满意的她看着虚伪的陈向东飙演技,“陈同志不愧是党的好同志,果然为人民服务,我替秀云大婶他们谢谢你,听说土改队住老乡家有粮食补助,是吗?”
“是的,除了我们的口粮,老乡家一天有三斤粮食补助。”
看着算无遗漏的苏蔓青,陈向东又恨又气,他既满意对方的聪明,又气对方把聪明用在他身上。
这种极致的智慧比美丽的外表更吸引他。
苏蔓青可不管陈向东心中怎么想,听对方承认确实有粮食补助后,立刻对着人群高声说道:“秀云大婶,水生大叔,快来,你们快把陈同志一行接到你们几家去住,你们几家是最符合他们要求的人家。”
随着苏蔓青的话,刚刚还隐约有着哭声的人群安静下来,然后默默让出了一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