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禧宫奉上的茶是宁妍旎惯喜欢的明前白牡丹,竹木味和甜花香芬氲得刚好。
茶汤素净,不俏,不刚,恬静的柔淳。只啜了一口茶汤,舌尖生津便生出来甜花清香。
茶虽然清香,但她人可没这么绵甜。
宁子韫的目光只是盯着宁妍旎,却不说话。
站在一旁随侍的阿棠,讶然地后知后觉,自家的主子好像跟没看到宁子韫一样。
宁子韫这眼神明晃晃,宁妍旎却是一副不知道他在看她的样子,自己也捻起了个樱桃。
在温府时,宁妍旎的性子就一直是极软的。
就算太子妃臭着脸过来,宁妍旎也不会恼。像眼前这种情况,还是少见。
但明明,宁妍旎心神是有些不宁的。
阿棠看向宁妍旎的手,她捻起了一颗樱桃,低头含进了嘴里,却连着樱桃的绿果柄也咬了一截进嘴里。
宁妍旎却好像不知道她连那绿果柄也咬了进去,最后也没吐出来。
连着吃着东西的九皇子,絮絮叨叨之间,都开始后知后觉觉得这气氛有些不太对,话也越来越少。
窗外的光都有些斜了,宁子韫的眼神却还是只落在宁妍旎脸上。
九皇子眼珠子转溜了一下,心里有了主意,便又乐着说话,“阿旎皇姐,过两日皇兄们相看皇妃嫂嫂,阿旎皇姐也一起来吗?”
“不去了。”宁妍旎简直毫不犹疑,“我身子不适,徐太医说我还要静养几日,届时我直接过去拜见各位皇妃嫂嫂就是了。”
说罢还轻咳了几声,顺便提醒了一下她现在还是个病人的这件事。
九皇子揪起了眉头,还想再说几句。
宁子韫却先伸手拧着他的脸拉了起来,鼻腔还发出轻笑,“你阿旎皇姐是告诉你她现在不舒服,看你吃那么多软糕都看累了,你还想在这用完晚膳再走是吗。”
宁子韫说完,微倾了身。
他的眼神平直地盯着宁妍旎,声线有些低,“看你阿旎皇姐,想必是贵人善忘。她答应你的事,兴许也就只是现在哄你而已。”
才不是呢,九皇子还想为宁妍旎辩说些什么,却在宁子韫的眼神中自觉地消了声。
宁子韫的语气虽然是平惯的不正经,但话里像是还有话一样,让宁妍旎心底里竟都不自主地有些发怵。
她的身子几不可见地往后仰了下。
宁妍旎心里想着,是又怎样。
她就是病清楚了,就是想说话不算话,就是那个时候无奈答应的权衡之策而已。她就算是这么无赖,也无赖不过他。
宁子韫有什么立场好指责她的。
想起宁子韫现在处境也不大好,也不得势,应该也为难不了她,宁妍旎就给自己内心打了打气。
她站起了身,摸了摸九皇子的头,笑着说着:“阿旎皇姐当然不是那样的人了,该记得的还是会记得的。”
那还有些是她该忘记的。
宁子韫哂笑了一下,无谓地起身,拎着还依依不舍的九皇子作别离开了承禧宫。
他的神色,实在是严丝合缝地难以捉摸。
宁妍旎看着宁子韫离开的背影蹙起了眉,她着实是不了解他,怎么脸上就能一点怒气一点愠色都没看到。
他是早知道她就会反悔不成,还是他昨晚上就只是逗弄她而已。
宁妍旎就是不喜欢皇宫这地方,这些人总是这样,想什么做什么总要旁人去猜。
她心底有些隐隐不安,但最终不安还是被不受压制的庆幸冲淡。
一旁扶着她的阿棠阿栀有些不明所以。
特别是阿棠,她还记得昨儿这个四皇子抓了一把糖糕给她,性格看着也很随和。阿棠就奇怪地问着宁妍旎:“公主,四皇子人其实还挺好的......”
那人能叫好。
宁妍旎不想多作解释,她有些疲累地走回了榻边,淡淡说道,“我不想见到他,往后能不见就不见。”
听小姐的话就是,阿栀瞥了眼阿棠。
阿棠皱着脸有些不解,却也只能应喏。
但显然刚走出了承禧宫的这两人不是这么想的。
九皇子这会也皱着脸,小跑地跟上宁子韫的步子,直接就问他:“四哥,你不喜欢阿旎皇姐?”
其实在宁子韫去朔北之前,九皇子都是宁子韫抱着牵着长大的。
九皇子生母早逝,宁子韫母妃又跟没有的一样,两人感情相较其它皇子之间是要好些。
九皇子个儿虽然小,但他能分辨得出宁子韫同一个笑面下或者冷面下,不同的心情。
他问宁子韫的那句话也是很肯定的,小嘴一撇,“我看四哥的眉间一直似有不耐,四哥一定是不喜欢阿旎皇姐。”
“但是我喜欢阿旎皇姐,阿旎皇姐是我见过长得最好看的。她身上还香香的,手软软的。”
刚才宁妍旎病得透白的脸上,好像是喝了药,发着汗。两颊不自觉地氤着绯红,看得他都心疼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