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皇后的话,宁妍旎放下了手捧着的茶杯,她向皇后道了谢,“这般小事,有劳皇后娘娘挂心了。”
皇后闻言唇边便是一笑,慢条斯理道着,“挂心公主的人不是本宫,公主,可莫要在本宫面前顾左右而言他。”
宁妍旎与皇后向来少打交道。
她记得上次见皇后,还是在许久前的新春家宴之上。那时两人就只是眼神客气地交汇了一下,根本想不到今日她还有与皇后二人独处的时候。
如今皇后也无前言,就这么直接。宁妍旎心下诸多念头便是闪过,想到皇后此举只能是因为太子,最后便应了声是,“那阿旎,过后再去谢过太子哥哥。”
这般坦直的话语,终于让皇后有些许满意。
皇后也不想多谈别别的什么,她唤了宁妍旎过来,就只是想提前敲打一下,“太子秋猎回来已见过本宫,与本宫谈了些有关公主的事。太子一向仁孝,对尔等弟妹,从来也是照顾得很。”
后宫里的事,皇后大多知道,只是懒得管。
这两年,她想也知道,宁妍旎在宫里宫外遇到的那些麻烦,若不是太子有心相帮,宁妍旎哪还能在后宫之中这般过得舒坦。
太子秋猎回来来见过她,皇后本是欣慰,但听着太子字里行间都是提着宁妍旎,皇后不得不今日就召了宁妍旎过来问个清楚。
皇后盯着宁妍旎面上的神色,也不待她再说些虚与委蛇的话便再开了口,“太子如今,已是大权在握,很多女子无不以得到太子的一两分青睐为幸。”
“但太子既是位重,那他的身旁,也就容不得那些不上台盘的女子。本宫当年千挑万选,才为他指了这么一个太子妃。”
上次的选妃宴,吏部尚书嫡出的小姐,还有其它重臣之女,都极是爱慕太子。这事,阿栀说过,宁妍旎也还没忘。
说起太子妃,那皇后说的千挑万选,除了太子妃的德容,那肯定就是太子妃那底蕴权重的母家了。
宁妍旎隐约知道皇后想说什么了,她点了点头。
皇后看着宁妍旎的眸子垂得更下了些,觉得自己也铺垫得差不多了,她的话就接着往下讲,“本宫知太子对公主是些什么心思,但公主的心思,却是实在让本宫担心......”
皇后的话将句末的尾音拉得很长,像是没有把话说完全了。
宁妍旎语气平静地接了她的话,“太子哥哥孝顺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为太子哥哥担心也是应该的。”
“阿旎既视太子哥哥为兄长,他日亦当是视太子哥哥为兄长,绝无其它非分之想,还望皇后娘娘不必悬心于此等小事。”
皇后以为宁妍旎应当是落泪以表对太子的不离不弃,抑或是惊怕她的阻挠,但宁妍旎立刻就会了她的意。
太子回来时,在这肃宁宫中同她说,日后想以其他身份纳了宁妍旎时,皇后当时随口两句搪塞了太子,但她打心底里便是不认可的。
不说举宫皆知宁妍旎乃当朝公主,这要是传了出去,太子这行为还不得被言官指着骂色令智昏。
再从另一方面说,宁妍旎出身商贾之家,哪怕之前温府是首屈一指的富贾,到现在温府早已破败。
宁妍旎的出身,在现在来说实在是卑低了些,万万是配不上太子的。
天下好看的女子多得是,太子要什么好看的女子寻不到,到了日后后宫选秀,他肯定能将宁妍旎忘诸脑后。
皇后娘娘担心的是,宁妍旎会一直不依不饶地缠着太子。
但宁妍旎此时如此识趣,倒是让皇后另眼多看了两眼。
皇后不放心地再说了两句,“本宫的意思是,若太子日后不能给你什么位份,你现在也甘愿跟着太子?你可莫说什么敷衍的话,来糊弄本宫。”
现在糊弄,日后她是太后,宁妍旎自然还是绕不过她,到时她可就更没有这般好心气还来找宁妍旎心平气和地说话。
但宁妍旎神色未改,语气也带上了几分笃诚,“阿旎知皇后娘娘的意思。请皇后娘娘放心,阿旎并未敷衍,确实是无非分之想。”
她的背挺得很直,坐姿极是温婉娴静,眸光也抬起来平允地看着皇后,倒有几分言语问心无愧的意思。
倒是自己有些小瞧了她,皇后转着她腕间的玉白珠串,小半响只盯着宁妍旎看,没再开口。
皇后有些许的恍惚,其实这小女子本应是长在宫城之外,而不是在这宫内这般如履薄冰。
皇后犹记得当年,皇上本是想纳宁妍旎入后宫。她自当是不允的,太子也联络了众言官朝臣,在皇上旨意没颁出之前,造了颇沸的舆论出来,尔后才有了今时今日的公主。
但想来,这小女子属实是无辜,如今,这小女子又是这般自知和解人意,倒叫皇后心也没刚才那么的横。
她看着宁妍旎,其实宁妍旎的年纪其实也到了,女子,最重要的还是夫家。如今她委身太子,日后,夫家怕是有少许耽搁了。
皇后语气也就稍微软上了些许,她对着宁妍旎道着,“如此便好。本宫瞧着公主久了,心里更是生出喜欢来。这样,日后,公主若有心仪的郎婿,不妨告知本宫,本宫定当是懿旨成全公主。”
“接下来这些时日,宫内许是会有一些不安定。公主也莫担忧,后宫之中,本宫当会庇护于你。”
但皇后不知,日后的郎婿,宁妍旎其实并不太关心。
只宁妍旎确实是不想得太子什么后宫位份,各取所求罢了。宁妍旎只盼着来日能出得宫去。现在还有皇后娘娘在一旁阻拦太子,她日后出宫的希望看着还多了些。
再且说,这些时日,想起宁子韫,若有皇后娘娘在后宫的庇护,着实是让她安心了不少。
不管皇后最先的用意是如何,当下宁妍旎对皇后是真心感激,朝着皇后行礼离开之后,她盼着太子能成事的心就更急切了些。
就是不知到底是何时。
寒露到了,转瞬初霜打起,露水多凝成霜花,三麦播了下地,是为秋季最后的一个节气霜降到了。
霜降再一过,便是立冬。
今年立冬之后的天气竟然是特别的冷,一连数天都下着雪。鹅毛般的雪扑簌簌直落覆上。半日便有积了一层薄雪。
数日之后,整座宫城便是白茫茫的一片。
承禧宫内,一片平寂之中,除了炭火烧着的噼啪小声,还能听到窸窸窣窣的咀嚼之声。
“公主,这些点心公主真得都不试一下吗?”阿棠指着几盘她新作的果酥软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