膳桌上,栗枣糕和糖蜜糕放在旁侧, 宁妍旎跟前摆的是漉梨浆和柏叶金苏汤,她惯是喜欢甜食和汤水。
有了宁子韫的到来,今日膳房多传了五味杏酥鹅和羊大骨那几道荤食,统统往宁子韫跟前摆。
宁子韫的眼神本来想望向宁妍旎, 但一想,怕她吃不下, 还是看向了她面前的膳食, “这酥鹅,味道尚行, 你试试。”
说话间, 不等她拒绝, 便夹了一筷箸的五味杏酥鹅到了她的银碟之中。
见宁妍旎望着,宁子韫抿唇多解释了一句,“这筷箸,干净的,我没用过。”
他应该也是没为人布过菜,布完菜后,他竟就眼巴巴地等着她动筷。
杏酥的味道盖过了鹅肉,五味佐料闻着清鲜。
被他灼灼的目光看着,宁妍旎舀完最后一口柏叶汤,终于用筷箸夹了起来。
宁子韫倒是有些显得心满意足,他也重新拿起了手旁的筷箸,一边与她说着话,“今日你去慈宁宫了。”
这事他当然会知道。
在宫城中发生的事,事无巨细,都很难躲开他的耳目。况且是她的事,宁子韫就更加看得紧了些。
在听到宁妍旎去了慈宁宫时,宁子韫心里其实挣扎了许久。他很想直接过去带走宁妍旎,不让她听那人的只字片语。
但到了慈宁宫前,他的脚步却又定在了那道宫门前。
宁妍旎不知宁子韫当时的郁结。
她只知,反正宁子韫也没听到她们在说什么。宁妍旎鼻尖轻应了一声,权当回答了现在宁子韫的问话。
宁子韫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她有没有为难你?”
宁子韫话里的“她”,只能是指太后了。
宁妍旎觉得口里的杏酥鹅只是闻着香,但是真正嚼起来,却还不如汤水有味道。
她缓慢地咽下了那块酥鹅,才避重就轻地回答他,“谁的为难,能跟你对我的为难比。”
对宁子韫这样类似关心的话,宁妍旎还不是很能适应。
宁妍旎这后来很难拿准宁子韫的话语。
她发现,但凡她只要提起之前的事,宁子韫就不会接着说回刚才的话头。
果然,宁子韫听了她的话之后,手上的筷箸明显一滞。
两人之间静寂了一会,宁子韫才重新又夹了块糖蜜糕给宁妍旎。他重新开了口,“对不起。”
“其实我并没有让人布菜的习惯。之前在御和殿,那般为难了你,是我混账。”
宁子韫说完,倒像是有些不自在。
他刚夹了块糖蜜糕给宁妍旎,现在说完之后,又夹了一块栗枣糕叠到了她的银碟之中。
两块糖糕就这样占据了宁妍旎面前的银碟,让她一时下不去筷箸。
如果宁子韫还是像之前那样对她恶言恶语,宁妍旎说什么都不为过。
但偏偏就是现在的他道起了歉,让宁妍旎觉得反唇相讥之后,自己竟也没有丝毫的快感。
尤其是今日,太后跟她讲的那些往事,让宁妍旎想起了上次。她齿冷地说着生母嫌憎的小孩如何自处时,那会宁子韫脸上的情绪,极其复杂难辨。
宁妍旎想,她确实是不能等到盛夏时再走了。
用完晚膳,宁子韫没再多说什么,就离开了承禧宫。
接下来的数日,宁妍旎没等到阿棠先回来,阿栀在旁一直安慰着宁妍旎,“阿棠要是在这,肯定也不希望小姐为了她而把事情耽搁了。”
杏子在她怀里也跟着一直在轻吠。
春夏即将交替,谷雨时分到了。
雨水终日绵绵不断,气温却是愈发暖了起来。
承禧宫院中的楸树被雨水洗得更绿,院内的地上落满了被雨打风吹的楸叶子。
在这个雨生百谷的时令里,太后的懿旨悄然下来了。
太后的懿旨不涉前朝,只管后宫。宁妍旎是要唤太后一声母后的,她的亲事,太后的懿旨自然是理所应当的。
太后的懿旨直接传了承禧宫,太常余府,中书令府,还传了数位诰命夫人,让她们到时陪帮着长公主。
这一下,就算懿旨没在朝上宣读,也几乎是半个朝堂的臣官都知道了太后赐婚长公主和户部尚书一事。
谁也不知道,这个平日闷声不响的太后,竟然还有亲自出面赐婚的时候。
连太常太卜需要占的吉日,太后也事先让他们卜占好,直接懿旨上便落定了那日子。
户部尚书余还景府上,在接到这道懿旨之时,便在府门前换上了簇新的大红纱笼。
朝堂上不知内情的大臣,听了此等喜事,已是准备备上大礼,届时登门庆贺。
宁妍旎在接到这道懿旨时,心绪也十分地波动。
但她还是注意到了前来传旨的这宫人,身旁跟着的并非是宫城的禁卫军。
传懿旨的宫人也朝着宁妍旎行了礼,“长公主,余大人说,懿旨会一齐送抵各臣府邸,长公主不需要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