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珠姑娘几岁——”
“回老爷,绿珠恰逢及笄之年。”沈澜一管嗓音,含着点颤,透着点怯,若空谷黄鹂,又似珠落玉盘。
这是为了听嗓音。
“绿珠姑娘请回——”
沈澜便转身,轻移莲步,背影婀娜地出去了。
这是为了看背影。
这一通看下来,步态、仪态、脸蛋、胳膊、眼神、声音、背影,基本全都看了。这才叫完成了一次见客。
也是姑娘们每日都要练习的东西。
“好!”刘妈妈拊掌大赞:“不愧是我养了七年的娇娇儿。”
说着,她扫过下首四个姑娘道:“一年前绿珠跌了一跤,意外跌进了井里,被救起来后前尘尽忘,别说诗词歌赋,叫酒唱曲,连人都不认得了。如今不过短短一年,她便能做得这般好,你们几个自当好生向她学学。”
话音刚落,沈澜便能感觉到身侧又羡又嫉的几道视线,灼热的恨不能将她盯出个洞来。
沈澜无奈,她与琼华几人关系之所以这么差,一大半都要归功于刘妈妈。
这种挑拨离间,让每个姑娘们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相互憎恶,相互盯着对方,甚至争相检举揭发的手段,虽浅薄但有效。
心知肚明刘妈妈的把戏,沈澜却依然要摆出和顺的笑容,微微垂首以示谦恭。
刘妈妈便满意的点点头,轻摇团扇:“下一个,琼华吧。”
一个又一个姑娘们上前。在每日练习,重复了几千次的情况下,稍有不对就要挨打,没有哪个姑娘会再出错了。
于是刘妈妈连连点头。
“琼华好啊!”
“香梧果真是最早来的,极有风范”。
“含珍不错。”
“云烟的步伐甚美!”
直到所有姑娘都完毕了,刘妈妈才眉眼含笑,拍着沈澜的手:“既然你们心里都有数了,那今儿就早点睡,明儿还得早起梳妆呢!”说着,摆摆手,叫她们都回去。
众姑娘起身,沈澜自然也要起。
“绿珠留下。”
闻言,琼华又气又恼,却不敢发火,只憋着气,瞪沈澜一眼,缓步慢行,离开了正厅。
“绿珠啊,你来这里也许久了吧。”刘妈妈将她带到自己身侧坐下,牵着她的手拉家常。
沈澜只觉自己的手像是被毒蛇绞缠着,冰冷黏腻,直教人作呕。
她浅笑道:“是啊,也快七年了”。
“我打小养着你长大,也算情同母女。”刘妈妈感慨不已,“你刚来的时候,瘦骨伶仃,那么小一个,现在都出落成大姑娘了!”
沈澜即刻感激道:“这七年里,多谢妈妈照料。”说着,她盈盈一礼。
“不必不必。”刘妈妈赶紧把她扶起来,还亲昵地拍了拍她的手,“你呀,人虽然话少,傲气些,可我也知道你是这群姑娘里心地最好的。”
沈澜只好羞涩地垂下头去,惹得刘妈妈笑容越深:“妈妈呀,如今要送你一桩大机缘”。
沈澜眼前一亮,有些羞涩,又带着些许野望,“可是有面见哪家权贵的机会?”
刘妈妈顿时满意的点点头。
绿珠不仅有着绝顶的貌美,还有着想往上爬的野心。她绝不满足于给富商们当小妾,而是卯足了劲儿要怕上权贵们的床。
这么多姑娘里,最让人放心的就是她了。
“你也知道,我姓刘,勉强攀上了刘老爷,对外也好说是本家。”刘妈妈慢慢解释,“你可知道,这刘老爷是做什么生意的?”
“这刘老爷可是一年前挑走了秋雨姐姐的那位?”那会儿她初来乍到,拖着病体,看着数位富商挑走了三个瘦马。
剩下最后一个,一直没被挑走,最终被卖进了暗门子里。
见刘妈妈笑盈盈点头,沈澜迟疑道:“为我等梳洗的,都是富商,其中以盐商最富。刘老爷应当是盐商吧。可这权贵与盐商有什么关系?一个富,一个贵,沾不上边啊。”
刘妈妈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这绿珠有点聪明但又不够聪明,这才好呢:“你可知道,新任的两淮巡盐御史来扬州了?”
“呀!”沈澜惊呼一声,“莫不是……”
刘妈妈点头,“不错,刘老爷想买了你,献给那位大人!”
沈澜大喜过望,又忽而羞涩下来,垂首,瓮声瓮气道:“不知那位大人……年纪几何?”
还真是姐儿爱俏!刘妈妈更放心了。看权贵不挑官职竟还要挑脸,说明这野心也不够大,不过就是个小姑娘罢了。
刘妈妈越发满意,便笑道:“你放心,听说那位大人年纪轻,生得俊,想来正值盛年呢!”
官员的正值盛年多半已是三四十了,足足比她大了一轮。
可沈澜还是羞涩的低下头去,双颊飞霞,细声细气道:“任由妈妈做主。”
刘妈妈拍拍她的手,“行了,那你先回吧,这几日好好梳妆,但凡能让刘老爷看重你,把你荐给那位大人,你这辈子也算有着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