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有。”裴慎握住她的右手,只觉握上了一团莹润细腻的软玉,“常有人买了女孩子,调.教个几天,胡乱教她们背几首诗,便带去主顾面前,只说这是个上等瘦马,要价千两。外地来的客商常有人被骗。”
沈澜一时大为惊奇,只觉古往今来,世事流转,独独骗子永远都有。
说着,裴慎立于沈澜身后,带着她的手,只一笔一划教她写信。
一豆灯火,两三蝉鸣,裴慎心中一派宁静,只一边握住纤纤玉手,一面嗅着她鬓发间盈盈暗香,芬芳轻盈,不像花,莫不是槐叶?或是脂粉香气?
想了一会儿实在没什么头绪,只一心二用地想着她怎么连根钗都不用?若用上蝶恋花银丝吐蕊簪,蝴蝶振翅欲飞,花蕊微微颤抖,缀在她鸦鸦鬓发间,必定好看。不用银簪,用玉簪也好,白玉兰簪,通体温润……
“爷,写好了。”沈澜退开半步,松了口气。裴慎弱冠之年,已是成年男子的体型,胸膛贴着她的后背,热得像团火炉。
“哦。”裴慎眨眨眼,只缓慢应了一声,这才松开手,略有几分怅然若失。只是怅然过后,忽又朗笑出声。
原来红袖添香夜读书,竟是这般滋味。
沈澜只迷茫的看着他,不知他为何笑。半晌,只听见裴慎哑声道:“沁芳,日后闲来无事,我教你读书习字可好?”
沈澜略略思忖片刻,便答应了。在古代,接受教育的机会何其难得,还有名师指点,为何不答应?况且写的了一笔好字,将来出了府,扮成男子做个账房也够养活自己了。
“多谢爷。”沈澜头一回如此真诚。
裴慎微微翘起嘴角,复又将她虚虚搂在怀中,贴着她纤细的脊背,握住她剥若春葱的手指,在她耳畔低语道:“先学握笔姿势,当以五指执笔,指实掌虚……”
“是这样吗?”
“我教你……”
此时良夜灯光簇如豆,喁喁低语今宵后。
作者有话说:
裴慎:红袖添香
沈澜:好好学习
ps,身世浮沉雨打萍出自于文天祥,《过零丁洋》良夜灯光簇如豆出自于周邦彦,《青玉案》
第12章
第二天一大早,沈澜便将手中银钱加上数根金簪银簪,连同一封信尽数交托于陈松墨。
“劳烦陈大哥了。”沈澜客客气气地递过去五两银子。
陈松墨低着头,不去看她,只摆手道:“姑娘客气了。近日院中日日供给梅子汤、绿豆汤,暑热之时饮一碗,甚是爽快。我等尚未谢过姑娘,哪里敢收姑娘的钱。”
爷素日里赏赐财货较多,怎会记得这样的小事,多半是沁芳提议的。
“陈大哥客气了。”沈澜隔着一丈远道。
两人未再多闲话,只转身离去。
待她回了正房,裴慎正好习武回来。沈澜上前,正欲接过裴慎手中拓木牛角强弓,谁知裴慎微微避开,笑道:“这弓极重,你提不动。”
平时裴慎嫌弃院子小,没有演武场,便极少动弓箭,近日来不知从哪里寻了三石强弓,于后院竹林里习练。
“爷近日里怎么射起箭来?”沈澜试探道。领导的任何一点变化都会对下属产生影响。或好或坏,沈澜自然要问。
裴慎将弓挂去墙上,兀自进了净室:“未雨绸缪罢了。”
沈澜脚步一顿,只试探道:“爷,要打仗了吗?”若是打仗,顷刻之间生灵涂炭,疮痍满目。
裴慎见她脸色微微发白,不由得心生怜惜:“安心,我不过随口一说罢了。”
分明是搪塞,沈澜有心再问,却也知道裴慎既然敷衍她,那便是不愿说,再问也没用。
语毕,裴慎道:“我近期需外出一段时间。”
沈澜心喜,面不改色应了一声,恭敬道:“不知要多久?”
裴慎瞥她一眼,见她如往常一般,垂首肃立,绝不多说一个字,半句话,恨不得自己是个不引人注目的摆件。
“暂时还未定下。”裴慎思忖,他要巡查都转运盐使司三个分司、两座批验所,还有六十二个盐场、盐课司。盐政改革已开始,这些巡查决不能走马观花,至少要在一地待上三五天。
“少说也要五六个月。”裴慎答道。
五六个月?沈澜强压着笑意,把头深深地低下去,唯恐自己笑出声。半年都不需伺候领导,有的是时间出府了解情况,做些准备。唯一可惜的是她的学习要停滞了。
“爷,可要我做些什么?”沈澜摆出一副甚是关心的样子。
见她这般懂事,裴慎微微叹息,“沁芳,你说我可要将你带去?”
沈澜心里一紧,拒绝的话恰要脱口而出,只是转念一想,裴慎此人权欲极重。若带她去办公,别人必定以为她是裴慎新纳的妾室而不是丫鬟。届时裴慎难免要被言官参一本性好渔色,甚至不孝不悌。他决不会贪图一时享乐,导致自己仕途有损。
果然,还未等沈澜开口,裴慎便笑了笑,拂袖起身,兀自看书去了。
待到第二日,晨雾侵晓,天色将白,裴慎只带上侍卫队,出了盐漕察院后快马加鞭,离开了扬州城。
沈澜一个人在房中坐了一会儿,见轩窗外晨间薄雾缓缓散去,日光渐明渐亮,她心里也仿佛亮堂起来。
四下无人,沈澜轻笑出声,毫不犹豫倒头睡了个回笼觉。
裴慎一走,院子里的丫鬟各司其职,无事不会来寻她,侍卫们更是跟着裴慎一块儿走光了。沈澜舒舒坦坦睡到日上三竿,醒来后又在床榻上赖了一会儿,才径自去寻赵娘子,问问她何时出府。
自在惬意地过了半个月,沈澜终于等到了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