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澜为了促进她与杨惟学感情,生生陪玩三天,如今眼看着火候到了,正要开口。谁知杨惟学突然笑道:“且让为兄猜一猜,可是为了生意一事?”
沈澜微怔。
杨惟学见她发愣,越发肯定自己猜测,只笑道:“当日览弟曾说要做时文生意,想来是要开办一家书坊,可这些日子来览弟只陪着我四处散心,不曾动作。为兄心中甚至感动,便想着今日作一幅《石湖游乐图》赠予览弟。”
沈澜只略一思忖便明白了,杨惟学竟以为她囊中羞涩,故而要将他画作相赠,届时便可通过变卖其画作换银子。
怪不得前两天杨惟学还说要送她一件骨董,想来也是为了让她变卖。
萍水相逢,能得对方如此帮扶,沈澜焉能不感动?
人心都是肉长的,沈澜深呼吸一口气,只开口道:“杨兄赤子之心,倒是我枉作小人了。”
语罢,只凑近杨惟学,笑道:“杨兄且看,我这耳垂上有什么?”
这耳垂上能有什么?杨惟学一时纳闷,只凑近了去看。
白玉般的耳垂被朔朔凉风吹得略略泛红,杨惟学正要开口,只说自己带了件鹤氅,且问问她可要穿,话未出口,眼神一凝,竟见那耳垂上隐有一道圆形伤痕,内里的肉似是后来长出来的。
……伤痕?耳洞!
杨惟学大惊失色:“你、你……”
沈澜只拿手指抵在自己唇瓣上,示意他噤声。
杨惟学大受震动,一时间竟讷讷不语。
沈澜苦笑道:“杨兄可看见周围那几艘船?”
杨惟学人还有些发懵,只顺着她手所指方向望去,见几艘小舟远远飘荡在湖面上。
“看见了。”杨惟学缓过神来,蹙眉道:“这些船怎么了?”
沈澜苦笑:“不瞒杨兄,我本是扬州人士,父亲乃盐商,我生来貌美,父亲为了攀附权贵,竟要将我献给达官显贵做妾。”
杨惟学定了定神,问道:“哪个贵人?”
沈澜犹豫片刻,到底坦诚道:“两淮巡盐御史。”
“那些人便是我父亲派来抓我的,他们已盯上了我,只待我父亲一到,便要将我悄没声的带回扬州。”
语罢,哀声道:“杨兄,我实在不愿做妾。你我相交多日,还请杨兄帮我一回!”
杨惟学蹙眉道:“父女哪有隔夜仇?待你父亲来了,我便帮你说和一二。”
沈澜苦笑道:“杨兄,你若帮我说和,只怕我父亲动了心思,反要来攀附你杨家。”
“这、这……”杨惟学磕磕巴巴,又瞥了眼沈澜,见她眉眼多情,好似汪着一湖春水,又想起这几日两人形影不离,四处游玩,一时间,竟不复往日里的风流浪荡,只脸色微红,讷讷道:“你且安心,我自会与你父亲说的,必不叫你父亲将你送去做妾。”
沈澜急得半死,只一叠声哀求他,梨花带雨,西子捧心,好不可怜。
杨惟学才不过十九岁,哪里受得住美人这般哀求,到底无奈道:“也罢,你要我如何帮你?”
沈澜即刻低声道:“这倒也简单,杨兄只消唤两个船妓来撑船,届时我与那妓子换一换衣服便是。”
杨惟学略一思忖便明白了:“你这是要我与那妓子归你家,引开那些人,届时你好撑船离去?”
沈澜点头,为安他心,便道:“待我离了石湖,便去外头寻一民居暂且先住下,过了风头我便通知杨兄。”
哪里还要通知呢?石湖连通八百里太湖,而太湖横跨两省三州,一入太湖,这些人便再也追不到她了。
两人稍加商议,杨惟学便唤来船头与艄公谈话的小厮,只叫他去寻个船妓来,又低声道:“与览弟身形相似即可。”
那小厮素来机灵,闻言也不免傻眼,只望着自家公子与王公子,一时间讷讷发呆。
“愣着做甚!还不快去!”杨惟学难免脸黑,心知自己在这小厮心里,已成了对兄弟有非分之想的无耻之徒。
只待艄公靠岸,那小厮便下了船,飞也似的跑走了。
罗平志远远一望,见沈澜还在船上,自然无所谓那小厮去做甚,只专注盯着沈澜。
日头偏西,暮色四合,此刻,沈澜正端坐小舟之上,焦心等待那小厮回来。
就在她等待杨惟学小厮归来时,裴慎的漕船却已至苏州姑苏驿。
从京都至苏州,一路无关卡阻碍,只昼夜行船,若遇河道不便,就一人双马,昼夜疾驰。最高的记录是日驱驰三百里。
这般赶路,与八百里加急无异。生生用了不到七日的功夫便赶到苏州。
“大人且看,那便是姑苏驿。”潭英对着不远处指点道:“姑苏驿为水陆两用驿站,一半涉水,一半涉陆,左为月洲亭,右为皇华亭,北有延宾馆,南有昭赐楼,俱是赏景的好去处。”语罢,又道:“大人可要于驿站稍事歇息,沐浴更衣?”
裴慎望了望江面,只摇摇头,问道:“马匹可备好了?老规矩,一下船,一人双马,即刻就走!”
潭英微怔,拱手道:“大人且安心,底下人虽办事偶有差错,但此事我再三强调,孩儿们必定用心,绝不敢懈怠。便是我等稍缓上一二日也无妨,必不会叫她走脱了去。”
裴慎摇头道:“她性子狡狯,你若小觑了她,只怕要吃亏。”
行百里者半九十,以裴慎的谨慎,自然要落袋为安。
他笑道:“再赶一段路,趁夜进城,今日只将此事了结,我请兄弟们去苏州最好的酒楼喝酒!”
裴慎都这么说了,周围人自然拱手应声。
及至下船,即刻有留守在此地锦衣卫迎上来,只说午间,罗百户遣人来报过消息,其人正与友人游览石湖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