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做妾 第79节(1 / 2)

我不做妾 不语忍冬 2237 字 6个月前

漆黑的夜色里,匆匆赶来的渔队汉子和护院伙计们正在废墟里搜刮,看看可有尚未焚烧殆尽的布料、桌椅等财货,能自用最好,便是不能,拿去送给周围百姓,收拢人心也是好的。

    “这铜盆虽熏的漆黑了些,擦洗过后倒也还能用。”

    “喏,这是书,当心些。”

    “清漆雕花墩都快烧完一半了,归拢至杂物去,劈了当柴烧罢。”

    众人忙忙碌碌,赵府的管家赵明志跨过倒塌的房梁、烧毁的柱子,还有满地乌漆麻黑的不知名木块,小心翼翼地接近立于庭中的沈澜。

    沈澜见状,即刻拱手笑道:“今日赵家带了十几个护院来帮忙,且代我向赵老爷致谢。”

    赵明志连连摆摆手道:“湖广粮商本就同气连枝,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语罢,又迟疑道:“今日沈娘子宅院被烧,王俸身死,双方俱如此激烈。待明日天一亮,只怕官府必会遣了差役来,将沈娘子下狱问罪。也不知沈娘子有何打算?”

    护院六子闻言,即刻扔下手中烂木头,凑到沈澜身侧,忧虑道:“夫人,不若乘着现在天还未黑,速速逃了去罢。我等今日不过侥幸方逃得一命,待天一亮,只怕衙门捕快便要来了。”

    沈澜笑了笑:“王俸身死,必有人要为此事担责。武昌知府若要将我下狱治罪,只怕民议汹汹,士林沸腾,若不动,又怕朝廷问罪。只怕这会儿,坐立难安的,是他不是我。”

    六子长于武艺,人品敦厚,到底不通这些阴私之事,见沈澜信誓旦旦的样子,便点了点头。

    沈澜面对着六子时,佯作镇定,实则这会儿她翠眉颦蹙,心中焦虑难当。

    最好的情况是左右两难的武昌知府选择将沈澜写成纯粹的受害者,而不是挑动民变的罪魁祸首。

    这样一来,知府只需寻几个罪大恶极的恶棍囚徒之类的,往皇帝那里一交,就此了事。既不得罪皇帝,也不得罪湖广百姓,只是不知道武昌知府肯不肯欺瞒皇帝了?

    “劳烦赵管事,且去通知你家老爷,叫他邀了盟友来,只说明早卯初,群聚知府衙门,好为沈娘子家宅被焚、王俸欺凌孤寡一事讨个公道。”

    赵明志微愣,拈须道:“沈娘子这是要先发制人?”

    “王俸虽身死,朝廷矿监税使一事却绝不会就此了结。要么派个新的来,要么自王俸那堆参随里提拔一个。”

    赵明志神色一凛,心知这是沈澜在警告他们,别想着把沈澜推出去当顶罪羊,这事儿便能了结。此时若不能精诚合作,待到新的矿监税使来了,只怕更为酷烈。

    见赵明志已然会意,沈澜便笑了笑,敛了锋芒,柔婉叹息道:“我不过一个寡妇,带着孩子艰难求生,六年来也算是攒下了些许家业,为湖广百姓做了些好事。却没料到碰上王俸此等恶贼,见我孤儿寡母势弱,便纵火焚屋。湖广百姓见我可怜,感我恩德,又被王俸恶行激怒,一拥而上,只将王俸等人踩踏至死。”

    赵明志心知这是要他带话回去,与诸位盟友统一口径,王俸之死,无罪魁祸首,不过是他罪行累累,招致民愤罢了。换而言之,打死王俸的人,早就混在百姓中,逃之夭夭了。

    如此便将沈澜摘了出来,成为了纯粹的受害者。

    “应该的。”赵明志拈须一笑。语罢,又低声道:“只是不知明日可要邀请李老爷?”

    沈澜霎时冷笑。李家距离沈家不过两条街,却半个人影都没见着。

    李心远那等明哲保身的小人,眼见王俸带人纵火焚宅,必遣了人打探情况。见声势闹得太大,疑似民变,他即刻收拢了人手,绝不掺和,生怕事后被官府以造反问罪。

    可如今,民变结束,王俸身死,沈澜顶替李家,成了出头鸟。这样一来,李心远明日必会出现,和众大户一起,要求朝廷取消矿监税使。

    “且安心,李老爷明日必定会来的。”沈澜轻笑道,“他不仅会来,还会带上大批盟友。明日只怕我等能见识到整个湖广的大户群聚府衙。”人越多,李心远混在其中,越不显眼。

    赵明志作为赵家的远支,久在湖广,也难免赞同道:“这倒是李老爷的性子。”

    一老一少,齐齐对视一笑。

    赵明志方才拱手道:“天色已晚,老夫正要回去复命,不搅扰沈娘子了。”语罢,只招呼赵家十几个护院,点齐了人,便往外走。

    沈澜拱手作揖,只笑着将赵明志送出门外,复又寒暄了几句,方才目送赵明志等人远去。

    稍后还得寻个地方住宿,备些东西感谢四邻百姓,事情未稳,今夜不必叫潮生回来,况且明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思及此处,沈澜正欲返身,早早回去理事,却忽而听见街面上马蹄声声,急如奔雷。

    沈澜撑着一柄湖山春晓兰竹纸伞,站于街上,明月皎皎,寒星烁烁,时有萧萧细雨,淅沥而下。

    雨雾濛濛,润酥佳人。沈澜微微抬伞,遥遥望去,却见远处,数匹快马犹如霜刀,破开雨雾,劈裂月色。

    顷刻间,刀锋停在了沈澜身侧。

    夜色沉沉,马上人青衣素带,寒雨湿鬓,神色寡淡的像是要隐在夜色里。

    独独一双眼睛,烧着簇簇火焰。那火焰烧得太烈,灼热的要将沈澜焚烧殆尽。

    沈澜心头突突的跳,煞白着脸,只紧紧攥着伞柄。

    裴慎望了她一眼。

    只一眼。

    他平静的神色,像是被石子击中,泛起阵阵涟漪。又像是情绪激荡之下,自我保护的面具被击碎,再不复平静。

    裴慎目眦尽裂,几欲泣血,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凶戾扬鞭,长臂一捞,将沈澜带上马。

    马鞭之上,血水顺着鞭稍淅沥而下。他甫一扬鞭,鲜红的血液溅在沈澜脸上。

    六载身事各如萍,雨夜相逢血满缨。

    作者有话说:

    1. 最后一句诗改自《与东吴生相遇》唐,韦庄

    第82章

    沈澜的后背贴着裴慎灼热的胸膛, 前头是细细密密, 乱雨如织。

    奔马疾驰之下,扑面而来的雨丝冷得沈澜打了个哆嗦。

    更要命的是, 沈澜整个人几乎被裴慎死死的禁锢在怀里, 她试图挣扎,刚一动弹,裴慎握在她腰上的左手即刻使了力, 几乎要将沈澜腰肢都攥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