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余人分为数个百人队,一批一批迅速入城。
寻到被惊动的守军杀了,骑兵来回疾驰,制造骚乱以造成守军营啸,士卒高呼“南京城破、跪地不杀”……
黑夜里,六千对十万,看似不可能,然则十万人马非是精锐,加之猝不及防、士气不足、营啸等等原因,光是投降的就有四五万,其中因营啸互相砍杀、踩踏致死的就有数千人马,还有乘夜逃散的、战死的……满地都是残肢断臂。
这场战役至天明时分彻底结束。
裴慎立在中军大帐内,面前翘头案上摆放着两颗人头,一颗是南京总兵彭候的,一颗是监军太监梁俊的。
就在裴慎低头确认二人样貌时,只见汤行思步入大帐,浑身都是血,粘稠的鲜血早就板结、糊在盔甲上,咧开嘴想笑,又觉得不得劲,只好抱怨道:“大人,这仗打得好没意思。”
裴慎扔下手中卷刃的长刀,将人头放进匣子里:“赢了总是好的。”
南京城坚,城中常平仓内还储有大量粮食,这样的城池只能靠内部攻破。
“大人,那城门到底是谁开的?”汤行思心里跟猫爪挠似的。
“自然是我。”
帐外遥遥传来一道人声,带着些谑意。汤行思转身望去,却见外头有个青衫士子掀帘而入。
汤行思一把攥住手中长枪,警惕道:“你是哪位?”
来人笑道:“南京龙江驿驿丞李仲恒。”
汤行思恍然大悟。龙江驿就在南京金川门外十五里。此人既做了驿丞,必定与金川门守将有往来,天长地久的,便相熟起来。
想来是得知裴慎率军来攻打,龙江驿众人顺理成章地避入南京城内,李仲恒劝守将开了城门。那守将必定是今夜轮值,怪不得大人说今日时机难得。
“好了。”裴慎打断了两人的寒暄,开口道:“仲恒,你速速去寻安泰先生,清点俘虏、粮草、财货等等。”
李仲恒闻言,撇了撇嘴,心道裴守恂是越发无趣了,还不如六七年前在龙江驿带着女眷来的那会儿呢。
见他转身离去,裴慎方才问道:“可有将其余人等召来?”
汤行思得了头功,这会儿浑身舒畅,也不介意分点功劳给同袍,笑道:“已遣了人去传讯,叫赵将军、钱将军等人自金川门入城。这会儿约摸要到了。”
裴慎吩咐:“去传讯给赵副总兵,叫他将俘虏就地关押,再点些兵马,挑仔细些,随我前去宫中拜谒陛下。”
汤行思也不是个傻子,一听挑仔细些,便晓得这是要慢慢挑的意思。
果不其然,赵岩足足挑了半个时辰,才来报与裴慎。
此时已是卯时初,天色蒙蒙亮,裴慎率军打马路过时,见街面上唯有几个小摊贩正在棚子底下支摊。
裴慎心知有些百姓已然知道城破的消息,躲在家里,有些却还不知道,便正常出来支摊。
浑身带血的数千兵丁涌上街,几个摊贩被吓得面色发白,两股战战,手忙脚乱的收拾摊子要逃,有几个甚至狠狠心,连摊子都不要了,转身四散奔逃。
裴慎翻身下马,往个烧饼铺子走了两步。那摊主哆哆嗦嗦地跪倒在地,磕头连连:“军爷饶命!军爷饶命!”
裴慎自袖中取了二两银子,问道:“敢问老人家有多少个烧饼?一个几文?”
“都送给军爷!都给军爷!”摊主哪里敢收他的钱,只踉跄着连连往后退。
裴慎摇头:“老人家,我是魏国公世子裴慎,只杀胡虏倭寇,不杀百姓的。”说罢,放下二两银子:“我看老人家这里约摸有几百个烧饼,我都买了,二两可够?”
“够、够了。”那摊主见他盔甲缝隙上染血,面容却俊朗,说话也和气,加之二两银子的诱惑,便壮着胆子伸手将银子拿了。
“这位老人家,我大营内尚有几万人马还未吃食。还请老人家速速带着家中伙计将烧饼送去金川门附近的大营,可好?”
二两银子攥在手里,摊主胆子都大了些,神情也没方才那般畏惧了,闻言便点了点头。
裴慎才不管这摊主得了钱去不去大营,便是他不去,周围百姓见此,也知道裴家军秋毫无犯,这就够了。
裴慎翻身上马,继续往前走。
他要想从金川门走到皇城,需要途经鼓楼、国子监、太平街……几乎要横穿整个南京。
裴慎一路走,一路花钱买吃食,只管叫人送去大营。若沈澜在这里,必定能意识到这是一场政治作秀。
走到后来,甚至有胆子大的百姓来看热闹,还有两个光屁股的小孩缀在士卒后头看稀奇,被自家爹娘抓回去打了一顿。
当裴慎见了那两个孩子,便知道明日魏国公世子裴慎攻入南京,秋毫无犯的消息,会借由这些走街串巷的小摊贩传播开来。
南京的民心便安稳了。
裴慎嘴角微翘,心情颇好。这便是从金川门攻入的好处之二了,易于收拢民心。
“大人,到皇城了。”钱宁等人跟在裴慎身后,齐齐拱手道。
林建甚至迫不及待拱手道:“大人,末将愿为先锋。”
裴慎望着眼前巍峨的皇城,摇摇头道:“下马!”
众人无奈,齐齐下马,裴慎慢条斯理的步入皇宫。
果不其然,南京城破,十万大军被俘的消息令人魂丧胆消,皇城内的禁军早早的脱下盔甲,奔逃出城,也有的正在抢夺财货,倒也还剩下几个忠心的,去后廷保护陛下了。
整个皇宫,自洪武门而入,只见禁军、宫女、太监尖声叫嚷,四散奔逃,乱成一团。
裴慎面不改色,先遣了一千人马将御道两侧的六部衙门和五军都督府尽数围起来。
紧接着,他调动钱宁,带着两支千人队,一面喊着“跪地不杀”,一面紧急分兵去封存文渊阁书籍以及内府十二库。
再然后,裴慎带着剩下的两千人马绕过三大殿,往北侧后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