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饭堂,刀疤余骂骂咧咧地把一大锅汤圆和饺子端出来了,咬着空烟斗骂:“这么早急什么吃饭?撑不死你们!”
也怨不得他骂,这么多人的饭就他和另外四五个伙计帮忙做,汤圆和饺子虽简单,但他们准备了好几种馅心,还没包完就被人催着下锅煮了。
狼奴眨眼看了看后厨:“老余,我能帮你。”
“一边儿吃你的去!”昨儿一回来这小子就拿着好几盒说是那个殿下赏他的银针找到他,二话不说就展示飞针术,没把刀疤余气死。
哪有这么轻易就学会的!准头还不差,当年他可是安国公亲自教的,学了足足两年才熟练!
真不知道这喝狼奶长大的小子脑子到底怎么长的,要是晚生个几十年遇上他,刀疤余能嫉妒死。
不过如今的刀疤余虽然在被偷师后摆不出好脸色了,还不至于和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计较,心情好的时候就给他指出了几个可以改进的地方。
“拿着!”刀疤余没好气地把满满一碗汤圆撂到了狼奴面前,没控制好力道,里头滚烫的汤飞溅出来把他自己的虎口烫红了一片。
刀疤余下意识往围裙上擦,狼奴从里面那个长了一截的袖子里掏出帕子朝他递去:“用这个。”
刀疤余瞥他一眼接了,扭头继续忙活了。
狼奴这才端起碗,和金参一起坐下吃饭。
他照旧是吃得最慢的那个,一个汤圆分两口,不张唇斯斯文文地咀嚼着,末了还进去帮刀疤余收碗洗碗。
辛鞍一路跑过来看到里面踩着凳子撸着袖子飞速洗碗的狼奴,踌躇半天,憋红了脸,才憋出一句:“……喂,大哥,逛灯会去了!”
狼奴把最后那只碗洗干净放好沥水,才擦着手放了袖子出来,淡淡地看着脸上还不太服气的辛鞍。
“大哥今天不想陪你玩,大哥要练功。”狼奴走在辛鞍之前出了饭堂的门。
“你不是说好要跟我玩的嘛!你做大哥的怎么可以不讲信用?”辛鞍不依不饶。
要不是身边实在没能陪他玩的人,他可不会一直缠着狼奴玩。叫他大哥?更是不可能!
也不知道他昨天为什么突然发疯,他不过是笑他里面那件衣服太丑,一个袖子长一个袖子短,外头的乞丐甚至有些贵人家里养的狗都不穿这种衣服。他娘给他准备的衣服,不说多贵多好看了,哪个不比这件要舒服啊?
结果他还没笑两声,就被他拧了胳膊,说以后不许乱说话,还叫他不准自称大哥,得改叫他大哥。说他要是不听话,就把那天他坐在墙沿朝树上扔石子,不小心砸破隔壁裕平伯家小姐纸窗户的事告诉辛夫人。
辛鞍假装求饶答应了,等他松了手还想砸石子反击,却又被按了头,别了腿,疼得他想叫叫不出。狼奴不紧不慢地在他眼前用一根银针射碎他丢的那粒石子,朝他瞪着黑黢黢的眼睛道:“不许打大哥。”
辛鞍只能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屈辱地答应了。
狼奴不记得自己有没有答应过他这个了。实际上他也不知道怎么做一个大哥,大概像狼王那样?那辛鞍当然就要乖乖听他的话啊。
“大哥不想去。”
辛鞍跟他出了饭堂:“我娘要我带你去玩的,说你一定没好好玩过,你不听我娘的话?”
狼奴这才犹豫了下:“师母要狼奴出去玩?”
“是啊,见见世面。皇城百八十条街,什么花鸟虫鱼、龟虎龙凤,各式各样的灯都有!甚至还有比你人还高的楼阁灯!见过没?可好看了!谁要是能得这盏灯回家,倍儿有面子,可惜我没抢到过。听说前两年都被一户姓景的人家猜中灯谜赢走了,哼哼,别人不知道,我可知道!其实就是宣王殿下!不用想,那些灯肯定成那位三公主殿下的了。”
狼奴听得糊里糊涂的,他大概能想象出来那些灯的样子,可他对这种会发光的大东西没什么兴趣。他们北地的狼在夜里最怕看到这种会发光的东西了。
但是听到什么殿下,什么公主,他忍不住问:“他们是谁?”
辛鞍一脸稀奇:“大哥,你从宫里出来的,能不认识他俩?”
“我认得殿下,认得美人,认得年嬷嬷还有小福子红裳他们……还有那个讨厌的钱公公。”
辛鞍只好同他解释了遍:“……反正他们年年都会出来玩,乞巧节的时候还去护城河放花灯呢。”
狼奴抬头看了眼北镇抚司挂着的素纱灯,想到自家殿下。
殿下今天会出来吗?年嬷嬷说,殿下其实很少有机会出门,辛鞍也没有提到他的殿下。
最大最漂亮的灯,应当是他的殿下的。
“告诉大哥,那盏灯在哪里?”狼奴抬手把练了一天功后有些松垮的发带系紧一点,又把腰上系木奴的带子整理了一下。
辛鞍眼前一亮,拉着他就往外面跑:“大哥,你要给我赢那盏大灯?”
狼奴嫌他讨厌,把他的手甩开了:“不要乱碰大哥。灯不是给你的。”
作者有话说:
文盲小狼要上街猜灯谜了。
第51章
我想要那个灯,送给我最喜欢的人。
到宣王府后, 楚言枝和楚清一前一后下了车辇,楚清领着她熟门熟路地进了正厅。楚璟早已把楚姝接过来了,两人神情都不太好, 对坐着不说话。六皇子楚琥缠着比自己大七岁的三皇子楚玳,两人正掏着荷包里的金锭银锭吵着一会儿要买什么。
姚美人也给楚言枝塞了只荷包, 鼓鼓囊囊的,让她想要什么就买什么。楚言枝其实并不懂一两银子能买什么, 年嬷嬷和红裳长久不出宫,也不确定,小福子和她们讨论了许久,最后得出结论, 反正民间市集的东西都不会太贵, 楚言枝跟着其他人买就是了。
这是楚言枝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出宫门,怕她会有许多不适应,姚美人要红裳疏萤两个年轻宫婢都跟上, 时时照顾。
宣王府在长安街上,离大明宫门不远, 这一块住着的基本都是皇亲国戚,各个匾额高悬,明灯千里, 来的时候楚言枝偷偷开了一条帘缝往外望,入目便是长有数丈的五彩龙灯,后面还跟着得放在推车上拉的象驮宝瓶大花灯,周围有十几个比她还小的孩子提着颜色不一的蟠螭灯跑跑跳跳, 连路过的游人手里都或提着垂流苏的明角灯, 或持着能摇头摆尾的鱼龙灯……两只眼睛根本看不过来。
宫里的灯比这精致的自然不少, 但花样哪有这里多, 竟然还有□□样式的灯,说丑又挺有意思,楚言枝兴奋地拉拉红裳的袖子,一一指过去问那个灯叫什么,这个灯又做的是什么动物或花草。
看到令人眼花缭乱的人间灯景,红裳一时有些恍惚,难掩激动地一一同她讲解:“蟠螭灯又叫走马灯,殿下瞧,是不是会有不同的影子在灯罩上转?一会儿是兔子一会儿是马,你追我赶的,可有意思!地上那个被人踢着赶的灯球叫滚灯,小时候我爹给我买过一个,比这个还好看,灯罩是大红步步锦的,上下镶嵌八条姜黄色的灯穗子,一踢就转,我家大黄见了想扑,我不许它扑,它还想咬我裙摆……”
楚言枝疑惑:“在地上滚来滚去的,灯不会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