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言枝动作一顿,神色微僵地和他对视着。
狼奴眼睑微垂,脸红了:“奴长大了。殿下,奴虽不会流血,但是会流……”
狼奴到底觉得难以启口,站起身扶出那边的椅背,俯身凑到楚言枝耳边说出了下半句话。
温热的语息乍然拂来,楚言枝还未将那几个字眼完全听清便下意识要往旁边躲开,却又碰上了他拦在椅把另一边的手臂。
狼奴的眼神殷切炽热,又难掩羞赧,暗含忐忑:“奴和殿下一样,长大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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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哄一哄奴,殿下,当在哄一条小狗。”
狼奴那根混在发间的红发带垂落下来, 落到了楚言枝的胸前。楚言枝抬手撩开,肩膀却还抵在他的小臂上,整个人被他圈在椅中。
他的眼神和他说话间的吐息一样灼热, 悉数笼罩着她。楚言枝心里起了异样。她别开视线,微恼着蹙眉推他:“长大了还不识规矩吗?”
似有一盆冷水迎面泼来, 狼奴缓缓敛目,却并未收回手, 反而顺势扶上她的肩膀,将她往自己跟前捧了捧。
他掌心与指尖也热,弄得楚言枝胳膊上泛起奇异的麻。她不适地想躲,低声斥道:“别乱碰我!”
狼奴指尖微动, 松了手。他背光而立, 眉眼隐在一片暗处,连同方才各种热烈的情绪都压下了。
他直起身,握住那根被她碰过的褪色红发带, 无声看了一会儿,才嗓音略微沉哑道:“奴是因为殿下长大的。”
楚言枝不耐地站起身, 拾了台前的团扇慢慢扇着,走几步到离他足有半丈远的案几旁站着:“我听不明白你的话。你长大便长大了,管我什么事?”
察觉到她的疏离, 狼奴侧身看向她。
她越是想躲,狼奴越想靠近。像追逐猎物,对方每一步都在他无声的计算之中。狼奴无意把殿下当作猎物,也无意算计殿下的心思, 但殿下的一言一行都在牵动着他的五感, 待他自己反应过来时, 脚步已慢慢踱向了她。
楚言枝眼睁睁看着已长成少年郎君的狼奴缓步朝自己靠近, 一种奇怪的压迫感也随着空气的流动浮来,她不自觉加快了扇扇子的动作。
她站着不动,不想因这小奴隶莫名其妙的几句话落了下风。要动,也应该是小奴隶在她的命令下乖乖停步或离开。
狼奴停在离她三步之远的位置,在殿下停了挥动扇子的动作,启口欲要制止他时,低低地问:“殿下讨厌奴吗?”
楚言枝抱着胳膊肘,用团扇遮了口唇。小奴隶今天尤其不对劲,那些年一直压抑在层层人衣下的野性蓬发起来,绷着每一寸针线,像随时会变成一头狼。
可即便如此,他看起来仍有些乖顺可怜。楚言枝实话实说:“不讨厌。”
“那喜欢奴吗?”
楚言枝哑口与他对视,半晌说不出话,最后才避开视线道:“梦与现实都是反的。你既然在梦里梦到我喜欢……那应该分得清这些吧。”
狼奴仍望着她不动,很久才用极轻极轻的声音问:“一点也不喜欢吗?”
楚言枝心情有些烦躁,她大概明白小奴隶说的喜欢是怎样一回事,但内心更多的是对于未知的不安。
狼奴觉得有什么在一寸寸地撕着自己的心肺,殿下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只是避着视线站在他面前,就让他难过起来。
“三公主很喜欢自己养的黄豆。”狼奴几度忍下喉尖的酸涩,仍用那双黑亮的眼睛盛着所有情绪看着她,“殿下对于奴,连那样一点喜欢都没有吗?”
“……它是小狗。”楚言枝仍不想看他的眼睛,手里的扇子再度小幅度地快速扇动起来,“你何必拿自己和它比?”
“奴是殿下的小狼,是殿下养大的小奴隶。”狼奴足尖往前挪了半步,“奴不知道自己还能和谁比。年嬷嬷,红裳,还是绣杏她们?她们不管来得早,来得晚,殿下都更愿意和她们说话,和她们玩,对吗?”
“她们都是女子,只有你是男子,这当然不同。”
狼奴再度沉默了。
楚言枝手心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滑得扇柄握起来都不舒服了。她干脆放下团扇,却看到上面绣的那只白色小狼。
这是狼奴几年前送给她的了,因为觉得他绣技进步很大,图案设计得也好看,她便一直留着用了。
楚言枝看了一会儿,忽然想,这头笨狼兴许根本不懂什么叫喜欢。
她喜欢年嬷嬷,喜欢红裳,也喜欢绣杏她们几个。她们既是主仆,又是一起生活的朋友。她也喜欢三姐姐和二姐姐,她们是能一起谈心的姐妹。
她对狼奴当然不能说喜欢,哪怕他是个小太监也不行。自小到大,楚言枝不是没听过各种风花雪月的故事。男男女女之间的喜欢,叫做情爱。
她对情爱没什么兴趣,本就不会对哪个臭男人动心,又怎会对一个小奴隶动心?
小奴隶确实没必要拿自己和三姐姐养的狗儿作比,但在她心里,他也与这世上其他男子不同。他是她的奴,顶多算个侍卫,作为公主,她已经对这世上男子挑剔不已了,根本就不可能会对他产生情爱。
否则这难道不是一种自轻自贱吗?公主配奴隶,闻所未闻,太荒唐了。
何况娘亲几年前就说,已经在为她未来的亲事做打算了,哪怕真逃不过要嫁人,她也得是按照娘亲的安排嫁给一个至少不会害了她的人,根本轮不到他。
狼奴似乎还不明白,他口中的喜欢,意味着男女间的情爱。
楚言枝不知道他对自己的情感是何时变味,又怎么变成这样的,但她确信自己对他的定位从没变过,他就是陪她玩大的小奴隶,只不过这个小奴隶恰巧是个男孩儿。
“往后不许再跟我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话了。”楚言枝将团扇翻了面,露出那个仕女图,抬眸看着他,“我不信你不知道,这是一种僭越。”
狼奴鼻尖晕出一点红,眼尾也透出了淡淡的颜色。他心头的燥热悉数散去,冷意浮涌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