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霖原本舒展的眉渐渐皱了起来。江炽开始还占着上风,几十回合下来,对面依然松弛有度,不见一丝紧迫,江炽渐渐加了功力,加到七成时,对面才像稍微认真了一点,出招、收招的动作都迅捷起来。等到将近一百五六十个回合过去,江炽有了落后的趋势。
确实是个难得一见的习武奇才。江霖一向认为江炽的筋骨是他这些年见过最好、最适合习武的,自得多年,从他两三岁刚会走路的时候就想尽各种办法训练他、教导他,指望他将来继承衣钵,保家卫国。同龄的少年里,也确实难见到能与他匹敌的。
今天见到狼奴这样的,江霖都不禁有些嫉妒辛恩了。怎么这么好的苗子就落他手里了?还落得有点晚,八.九岁了才开始教,多耽误。
老定国侯正拿叆叇细看着,笑呵呵道:“别说,这么个年纪的少年郎,那都是一样的意气风发,老夫瞧他俩长得还挺像。是不是?”
“像我和辛恩年轻的时候。”江霖慨叹道。
听到这外头的动静,一直在正堂闲谈的老侯夫人、江夫人与辛鞣都走了出来。
江夫人是北地驻军守将之女的出身,江霖当年离开京城时还未曾成亲,是以众人并不认得江夫人。江夫人虽是北方人,相貌秾丽大气,性格却偏温婉,由于十几年前生产后没能好好休养,身体落了病根,平时有关养生的书看了不少,和辛鞣倒挺聊得来。
江夫人目光欣慰地看着江炽的身影,走到江霖身旁,江霖抬臂揽着她,轻轻叹了口气。
江家所有的希望都在江炽身上了。
申时过半,厨房那传来了饭香,狼奴见辛鞍鼓着掌对自己叫完好又揉起了肚子,抿抿唇一招收势,把还想提步跃来的江炽挥退了足有三丈远。江炽捂着胸口勉强站定,咬咬牙正要再出一招,辛夫人在前头喊人吃饭了。
老定国侯和辛鞍率先鼓起了掌,辛恩与江霖也满意地点点头,走到两位少年面前,互相品评指导了一番。
虽然未见明显胜负,但江炽再拖着和他打下去,也会渐渐体力不支而输,狼奴始终只使了五成功力,他耐力、体力一向异于常人的好,江炽根本和他耗不起。江霖拍拍江炽的肩膀,笑道:“早教导你别狂,这回终于遇上敌手了吧?”
江炽缓缓呼吸,慢条斯理地拍整着衣袖上的灰尘:“局未过半,明天有时间了,辛鞘大哥可愿与我去马场一试?”
他是在北地战场上长大的,毫不夸张地说,会走会跑地时候就能被大人带着坐马上骑了,那才是他的优势所在。
狼奴嫌这人事实在太多了,比当年缠着他玩的辛鞍还烦人,正想着怎么拒绝,师父和师公却率先为他答应了。辛鞍见江炽吃了瘪,心情更是格外得好,比他应得还快。
到了前院,院子里重新摆上了八仙桌,下人将饭菜布置上来,众人一一落座,倒酒倒茶。狼奴又被辛鞍拉到一块坐下,江炽亦被江霖安排坐到了他身边。挨着他,狼奴本就不怎么好的胃口更差了。
众人才刚动筷子,院外影壁处忽有个锦衣校尉进来通禀道:“辛大人,江元帅,长春宫七公主殿下来了。”
狼奴从座上站了起来。
即刻有小太监扬声通报,众人纷纷离席,走到院前行礼等候。
狼奴穿过众人,脚步控制不住地有些凌乱,还未走上台阶,便看到门外他朝思暮想,一刻不敢忘,却也一刻不敢深想的殿下被红裳与绣杏扶着,从车辇上缓步走了下来。
她撩开幕离,依然是那双清凌淡漠的眼睛,静静地看向他。
“狼奴。”楚言枝站在阶上,垂眸喊了他一声,却不知道再说什么。
她原以为他这些天一直在定国公府,昨天辛恩去长春宫找他,她才知道不在。
她犹豫再犹豫,还是没忍住让钱公公去找他去了哪里,会不会是做了什么傻事。午后小太监来报,说他被辛鞍带回了定国公府,楚言枝才稍稍松了口气。
“殿下。”狼奴缓缓垂下眼睛,同其他人一样,朝她恭敬行礼。
楚言枝良久未语,直到一阵风过,才将她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狼奴,我接你回家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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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我爱她,臣服她。”
“大哥不跟你回!”辛鞍从院内一路跑过来, 挡在了狼奴面前,“你以为你是……”
他话未说完,人又被拽了下去, 狼奴瞪他一眼:“不许你对殿下不尊重。”
辛恩在后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冲辛鞍低喝一声:“回来!”
楚言枝看向还垂目不语的狼奴,抬手示意众人起身, 视线一一掠过去,看到正直视过来的江炽时, 移开了目光。
辛鞍被那么一凶,不甚服气地跺跺脚,哼哼气走回了辛恩身后。
辛恩这才对楚言枝恭敬道:“七殿下,辛鞘擅离职守, 是该责罚, 但也才回来不久,晚饭还未吃完,等他吃完了, 属下便带他回镇抚司领罚思过。”
这也是在明里暗里地怪她亏待狼奴了。楚言枝抿唇问:“什么罚?”
“自然是司里的刑罚。”
“他是我的奴,怎么罚也该由我来定。让他吃饭去吧, 本公主可没有凌□□隶的癖好。”楚言枝抬步往里走,与狼奴错身而过,辛夫人和老侯夫人忙上前引她去正厅落座, 亲自沏茶服侍。
狼奴被辛鞍推着坐回到饭桌上了。
“辛鞘大哥和七殿下原先不是形影不离的吗?到底是七殿下撵了大哥,还是大哥惹七殿下不高兴了?”江炽玩笑着问。
“我大哥的事,我都从来不当众多过问,江炽小弟你能不能好好吃你的饭。”辛鞍把碗里最后一口饭扒拉干净, 抹抹嘴按着狼奴的肩膀起身道, “爹, 祖父, 江伯伯江伯母,你们先吃着,我吃饱了。”
辛鞍不甚放心地看看狼奴,又看看江炽,最后向老定国公投去了一道目光,想祖父帮他看着大哥别被江炽那小子言语上欺负了,然而老定国公还在眯着眼睛挑菜吃,压根没注意到。辛鞍气呼呼地离席退下了。
狼奴始终不理会江炽,江霖先前听辛恩说过狼奴的来历,自然也知道他和七殿下的关系,斥了江炽一句多嘴。江炽不顾席上略微凝滞的氛围,依然笑着与几位长辈聊天。
“我要去给殿下做饭,她这个时辰来的,一定还没有吃饭。”狼奴忽然想到什么,搁了碗筷,起身朝席上其余人打过招呼后,有些失魂落魄地往厨房方向去了。
他走远了,辛恩摇头叹气,也放下了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