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狼奴 第135节(2 / 2)

小狼奴 摘一朵影子 2383 字 6个月前

    “我想让天底下的女孩子都可以读书、学骑马、学医术,出门不用戴幕离,人生可以有除却嫁人生子困于院墙外的无数种可能。”楚言枝看向她身后的窗外,“我想这个世界能变得不一样。”

    楚姝掀起茶盖,一下一下拨弄着茶面上的浮沫,抿一口放下了。

    她正色道:“这很难。不是我们两个想做就能做到的。汉唐时还有公主擅权的可能性,到我们这朝……我连培植自己的死士都废了太大功夫。”

    “我知道……就是因为知道,从前才一直不敢想、不敢做。我不怕失败,反正生也如此,死也如斯,我总要做点和预想中的人生不一样的事。”

    “你不怕连累你身边的人?”

    “怕,所以这些事我会跟娘亲他们说明白。”楚言枝眸光微垂,“他们应当会支持我,不支持也没关系,我会想办法用别的方式去做。”

    “你铁了心了?”

    楚言枝也捧起茶:“也许此后的某一天我会后悔,但至少今天我确信自己是一定想尝试的。我握不住以后,只能抓住现在。”

    楚姝让宫婢们都退下,包括一直贴身服侍着的阿香和碧珠。

    门窗都关上了,楚姝才起身从烷桌的小柜中拿出了一本册子,翻开给楚言枝看,里面是各种标记和人名、地名。

    楚姝指着四川府那几个字:“父皇先前用我母亲威胁我,但现在威胁不到了,我和大哥一起用自己的势力将孟家都安顿好了,如今父皇收到的消息都是钱锦递去的半真半假的消息。”

    楚姝冷笑:“因为我们的缘故,父皇对钱公公和汪公公没了信任,却一时还无法直接踢开东厂。他宠幸石元思,但没办法把我母亲的事交给他来办。我猜他一定后悔当初把我母亲送走了。”

    想到东厂的事,楚言枝难免忧虑,听说当初那个被贬到南直隶做南京守备太监的赵关被起复了,现在在石元思的西厂办事。他蛰伏这些年,一朝返京,很可能会对钱锦伺机报复,一旦钱锦遭殃,长春宫和她与三姐姐都会受害。

    但这天下早晚是太子楚珩的,楚珩既已选择和楚姝联手保护孟皇后,以后应当会善待当初参与这些事的人。

    楚姝大致给她看了自己在各地所布的眼线,不多,也比较模糊,算是让她对她如今的势力有个简单了解,而后阖上了册子道:“朝中现在也有我的人,嵇岚在吏部任职,做起事情来比以往方便多了。如今我虽未身处朝堂,实际上,能插手的事越来越多了。”

    楚言枝有些心惊,三姐姐每天不是在公主府内,就是在汝南侯府内,连各大宴会都很少参与,她一直以为她是在伺机而动,没想到早已重新振作起来暗中动手了。

    楚姝看出了她的震惊,笑道:“我从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太子哥哥知道这些吗?”楚言枝说出了自己的顾虑,“他似乎也并不同意公主参政。”

    “他确实不同意,所以我把这些势力分为了明暗两股,明的给他看,暗的这世上除了我,没第二个人知道。”楚姝把手上的长指甲一一摘下来,这才握住楚言枝的手,“你想做的事,也是我想做的。只有给天下的女子都辟出一条不一样的路,我们的帮手才能越来越多。”

    楚言枝感受着三姐姐散着暖意的掌心,心尖涌上一抹激动,郑重问:“我可以帮你做什么?”

    楚姝无奈地拍拍她的手笑道:“不是你要帮我做什么,是你自己想为你自己做什么。只要你敢做你从前不敢的事,就是在帮我。我会保护你。”

    楚言枝了然,回握住她的手:“我明白了。”

    隔日楚言枝回了长春宫一趟,却被告知姚窕不在,一大早便去了慈宁宫大佛堂。

    楚言枝乘坐车辇到了慈宁宫,走进院落,看到陈设依然的庑廊和那几棵柿子树,楚言枝仰头望了很久。如净嬷嬷领着从前的宫人们继续每日扫洒着,见到她来了,问今日可要留下来用斋饭。

    临近佛堂,听到里面一下一下极有节律的木鱼声,楚言枝扶着门框悄步走到姚窕身边的蒲团跪下了。

    木鱼声未停,楚言枝盘捻着佛珠,低诵佛经。

    过了许久,姚窕搁下了手中的木鱼缘,双手合十对着佛像跪拜一二。

    “年嬷嬷去哪了?”楚言枝停了诵念,“今天她没跟娘亲过来?”

    “她年纪大了,说话走路都不方便,我到这也是跪着不做别的,让她受累不好。”姚窕看着楚言枝,“你有话想对娘亲说?”

    楚言枝垂眸,“嗯”了声道:“娘亲,我知道为什么自己这几年一直不快乐了。”

    姚窕并未出声,静静等着她的下言。

    楚言枝挪膝跪坐在她面前,握着她微凉的指尖:“我不甘心。娘亲,我不甘心只按着父皇喜欢的样子活,我……”

    姚窕目光复杂:“你如今单住在公主府,比以往要自由许多,有娘亲在,不会让你活得太束缚的。”

    楚言枝话音止住,一时不知道怎么往下说。

    娘亲已经为她尽力了。

    见她沉默着,姚窕想了片刻:“你不想嫁给姚令吗?”

    楚言枝抬头,呼吸微屏。

    姚窕见她如此,已经明白了,叹了口气:“钱公公说你从不主动去找他,他来找你,你也态度平常。自上元夜一别,你们多久未见了?”

    楚言枝不语,姚窕揉按了下太阳穴:“枝枝,娘亲以为自己给你安排好了最好的一切,没想到原来你并不喜欢。可我闹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喜欢。”

    “我不爱他。”楚言枝按着心口,“我尝试过了,我不想他给我簪花,不想听他给我吟诗,连跟他走在一处,我也只觉得烦。我知道这样不对,表哥很好,什么都没做错,不该被我烦才对,但我就是这样……”

    “我分明记得你从前说过,实在要嫁人,会听我的安排,从一堆不喜欢的人里挑最合适的那个。你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终于还是要面对这个问题了。

    楚言枝望了望身前宝相庄严的佛,慈悲却带着强于一切温情的威压,既让她敬仰,又让她觉得压抑。

    楚言枝于满室寂静中点了点头,视线仍落在佛半垂的双目上,回答着这个问题:“对,我有喜欢的人。因为他,所以我不想嫁给这世上任何其他男子。”

    姚窕也同她一起望向佛像,但最终还是看向了女儿虔诚且坚定的目光,忐忑又失落:“谁?”

    “狼奴。”楚言枝微顿,与姚窕对视,“我爱他,我想嫁给他。”

    “他?他是你……”姚窕震住了,可旋即意识到这回答并不意外。

    楚言枝握紧姚窕发汗的手,将她的指尖握到自己手心里暖着:“我和他做了夫妻。这些天,我好想念他,甚至好几次梦到自己去北地了。北地的风很大,轻轻一吹,就把我吹醒了。我从前比谁都不想承认这件事,但皇奶奶说得对,我骗得过谁也骗不了自己。我爱他,大概没他爱我那么深,但我确实想一直跟他在一起,过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