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门口时,江霖又沉又哑的声音传来:“……你要是愿意,我们把辛鞘的罪名洗了,我们把兵符上交,把江家军都还给朝廷。我带你回连州,你娘也去,不回来了。”
许是因为用了点软骨散,江炽感到十分疲惫。
“他的罪名能洗,我的不能。你不可能忘记我对辛鞘做的事,我也不可能忘记你曾说过的话。你现在放弃江家军不是为了我,是为了你心里那点愧疚。我已不在乎你这点愧疚了,你自己好好留着吧。等明日进了通州,后面十几日我会安排好一切。入京之后,我替你到金銮殿上呈报述职,所有我暗中安插的兵马都会涌入。若我能平安出来,那大局可定。”
江炽拉开门又关上,脚步片刻未停,回了自己的房。
江霖已追到了门前,手放在门框上,始终没能打开。
他蹲下身,神情痛苦地又哭又笑。
哭自己再不能留住这个儿子,笑自己这些年竟白活一世。
他撑着身体走回桌前,在江炽方才坐过的位置上坐下了。江炽刚用过的茶盏还搁在面前,江霖从这个角度往窗外看,看到月已西移,快要被窗框完全挡住了。
桌上似乎有一点极细的粉末,不像是灰尘。
江霖知道这是什么。
软骨散,助眠之物。
江炽是多大的时候开始食用的?
十岁,他让他连杀三个鞑靼俘虏,自那夜之后,他开始整夜整夜地做噩梦,每晚不得安宁。
军医看诊,面露难色地说是被吓着了。
江霖那时觉得耻辱,他自己也是几岁的时候就见过死人、整天耍着刀剑说要保家卫国的,可生出的儿子却怕血怕肉,见人杀鸡都要躲。
军医给了他软骨散,叮嘱切莫多食,每次拿手指捻一点的分量就够了,江炽那时还笑说,就是小时候父亲给他捻核桃碎那样的分量吧。
他笑不出来,江炽见他不笑,便也收了笑。
无限悲哀涌来,江霖压抑地捂住脸,在渐渐消失于窗前的月光下流着泪。
他开门,悄步走到江炽房门前,总想像以前那样偷偷地潜进去看看他,看看他身上的伤,看看他是不是又在装睡。
明知这或许是此生中最后一次机会,江霖却再推不开门了。
京城夜色无边,公主府内疏影横斜。给自己洗完澡之后,楚言枝叫红裳换了水,让狼奴也去洗,狼奴还没玩够,装没听见。
楚言枝很是无语,怎么人傻了之后还不爱干净了?
“不洗就不准睡我的床。”楚言枝把他往床下拽。
“那我把你带到我床上去,把你弄得再也下不来。”狼奴说话很不客气。
“你连路都不会走,就是个小傻子,这屋子你都出不去,你能把我带到哪?”
狼奴不甚服气,但还是依她的去洗澡了。
他玩着水面的花瓣,听楚言枝教他怎么把自己洗干净。他边玩边洗,洗着洗着却突然停了动作,盯着水面,语气有点懵然:“我的木奴死掉了。”
楚言枝帮他洗发的手顿住。
“他死掉了。”狼奴眉心皱了皱,“我头有点痛。”
楚言枝不知该怎么说,想了半天道:“他本来就,就不是活的啊。”
“我给他做的小衣服,他还没有穿完。”狼奴把花瓣撕成一小片一小片的,点放到楚言枝的手指和手背上,然后抓着她的手朝上面吹气,把它们都吹落,“以后没有人能穿它们了,好可惜啊。”
楚言枝任他玩了会儿,心情沉重地把他头发拧了拧。
都洗完了澡,室内收拾干净后,楚言枝和狼奴又一起躺在床榻上。
狼奴如今见什么都觉得新奇,还往上面那个挂坠的流苏吹气。
楚言枝翻身趴在他肩膀上问:“我给你再买一只小木偶,好不好?你给他取别的名字,叫,叫偶奴,也很好听,对不对?”
“你好傻啊。”狼奴没有看她,还在玩那个流苏,眼睛慢慢眨了两下,“衣服都是木奴的,别的木偶穿不了。”
“做个跟木奴一样的啊。”
“枝枝殿下好傻。”
楚言枝真闹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被一个小傻子说傻,皱眉问他:“这怎么就是傻了?我说的不对吗?”
狼奴见她直起身来望着他问了,伸出手臂把她搂到怀里来,亲她的脸,弯弯眼睛笑:“好香的枝枝啊,好想吃掉。”
楚言枝揉他脸,感觉到来自于他身体的灼烫,又不敢轻易乱动了,哼气道:“我问你呢,我说的哪里不对了?”
狼奴啃她、咬她,侵略意味极浓,手顺着她的腰不是往上抚弄就是往下勾弄,好似在玩铃铛里的铎舌,楚言枝眸光失神了几个瞬间,咬着手背躺在枕上,无措地望着将她的腿分揽到他腰际的狼奴。
狼奴过来亲她的眼睛,听她轻媚的哼声,这才回答了她的问题:“我拥有过木奴了,为什么还要偶奴?木奴知道会伤心。”
他惬意地叹了声,把楚言枝发颤的腰往自己怀里捧,又往她绷紧往下弯垂的脖颈上吻了吻:“如果我死掉了,殿下要养别的小狼,我会好难过。”
楚言枝声音断断续续的:“我,我没有要,养别的,别的小狼。”
她已有些崩溃了,狼奴倒还自得,抱着她躺下来:“殿下玩我啊,我很好玩。快点玩我。”
楚言枝受不住要掐他的脸,越掐他眼睛更弯了:“你不愿意玩我,是不是要做我的小玩物啊?”
狼奴便抱着她转身,把她的手放到镂空云纹板上,把被子都拢到她膝下,然后搂抱着她的腰,一边吻咬她的背,一边欢喜道:“殿下是我的小玩物了。比铃铛好玩,响得比铃铛好听。”
楚言枝总感觉他的话里有羞辱的意味,这于她而言十分逾越,所有感官竟比从前要放大了数倍,比如他落在她颈上的尖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