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生的女儿,识几个字,被杜金花求娶回来,嫁的是高大英俊的陈大郎,当年羡慕她的人可多了。
直到一年又一年,始终生不出儿子,钱碧荷的脸色日渐灰暗,兰兰也从白嫩嫩的小娃娃,长成现在这样。
“我听说他们夫妇到镇上抓药吃?”三婶凑近过来,问道:“看的哪个大夫?花了多少钱?药吃着咋样?”
对于三婶知道大哥大嫂抓药吃这件事,陈宝音不奇怪。村子就这么大,家里又不是从不进人,每日熬药的味道飘出去老远,瞒是不可能瞒住的。
“看的是和春堂的丁大夫。”陈宝音答道,“别的我就不知道了。”
三婶没有纠缠,大脸盘子上露出关切:“老天爷保佑,千万要治好。这女人哪,若没个儿子傍身,老了没依靠哟!”
陈宝音作为一个未出嫁的姑娘,此刻微微低头,不言语了。
倒是二堂嫂,跟三婶五婶有许多话说,叨叨自己家的事,说说村里人的闲话,很快到了镇上。
“待会儿办完事,咱们在城门口会和。”三婶说道。
陈宝音和二堂嫂应声:“哎。”
三婶和五婶走了,陈宝音和二堂嫂也进了城。
陈宝音要买的东西很多,跟二堂嫂重合的不多,于是她道:“咱们也分开吧,不然耽误不少时间。”
“那你仔细些。”二堂嫂看着她漂亮的面孔,有些不放心。
陈宝音笑笑,点头道:“我晓得的。”
二堂嫂自己也有东西要买,见她并不惧怕的样子,就叮嘱两句然后走了。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陈宝音迈步向前,走向第一个目的地。
龙凤银楼。
“客官,您要买点儿什么?”进了门,小伙计便热情地迎出来。
此时,清水巷。
顾亭远背着书箱,走出院门。顾舒容挎着篮子,跟在他后头走出来。
“你忙完事情,回家来,买菜有我呢。”顾舒容道。
顾亭远点点头:“嗯。”
吃了阵子汤药,顾舒容不肯再吃了,顾亭远请丁大夫给她把脉,说是没什么大碍,但还是要养着,注意温补。
姐姐操劳多年,累垮了身体,才会在这个冬日,一天比一天虚弱,最终去了。这次,顾亭远不会再粗心大意,注意不到姐姐的不适。而很重要的一点是,家里要有银子。
前世姐姐病了也不说,除了怕他担心之外,也是因为家里银钱不算多。虽然也不少,勉强够他读书的,但姐姐节俭惯了,总想着咬牙撑过去,结果就是……
顾亭远画了几幅画,打算拿去卖。
他有个同窗,家中经营字画铺子,前两日说好了,他可以把画儿寄放在铺子里售卖。
除了几幅画之外,他还备了笔墨纸砚,打算支个摊子,给人写家书,写诗词,给孩子起名字等,赚些银钱。
姐姐不同意,但他说:“我只上午如此,下午和晚上仍旧读书。姐姐,便让我歇歇吧。”
他把出摊叫做歇庡?息,顾舒容便不忍驳他。她不懂读书,不知其累,只知道弟弟是懂事的,既然他这样说了,兴许读书真的很累呢?
其实读书不累。对顾亭远而言,读书从来不累。但他要赚钱,多积攒家底,这样姐姐病了舍得抓药,迎娶宝音时也会让她风光一些。
在镇上人来人往的街口支了摊子,顾亭远铺开纸张,研墨,思及陈家村的风景,挥笔作诗。
讲究的人家,会在家中摆些字画,买不起名人真迹,挑选自己喜欢的也是一样。顾亭远练就一笔好字,前世就常常当街写字卖画,此番重来,自是气定神闲。
而顾舒容出门后,便往王员外家去。王老太太是个善心人,从前顾舒容绣了帕子,每次来王家,王老太太都会选购几条。不过,今天她来不是为了帕子,而是给王老太太送豌豆黄来了。
她跟弟弟学会了做豌豆黄,今日便用碗盛了几块,送给老太太尝一尝。
“老太太安好。”见到王老太太,顾舒容福身一礼,“前日阿远说您想见我了,我亦想您了,还望不要嫌我打扰。”
王老太太笑眯了眼,抓住她的手道:“岂会嫌弃?我想你想得不得了。来,坐到我身边来。”
顾舒容依言起身,坐在老太太身边:“您身体可好?”
“比不上从前了。”老太太叹气,但神情还是舒展的,“以前能撵鸡,现在只能看别人撵鸡。”
顾舒容便掩口笑。
“我听说你与方家退亲了?”老太太问道。
顾舒容咬了咬唇,低头道:“是。”
“早该如此。”老太太道,“那姓方的,好些年没音讯传来,若是他死了,也就罢了。但若他还活着,可就是个混账了。”
这话,顾舒容只能垂眼听着。
“不论是哪种情形,这婚都该退了。”老太太一把年纪了,有什么说什么,不怕得罪人,“退的好!我早些年就劝你,你一直不听。”
顾舒容轻轻叹气:“您老一直慧眼仁心。”可哪有那么简单呢?方晋若如何,姑且不论。干爹干娘这些年对她和弟弟,是有情有义的。
“退就退了,不说了。”老太太道,抓着她的手,“好闺女,你想找个啥样的?跟我老太太别怕羞,老太太给你做桩媒如何?”
顾舒容心里一紧,脸色微微发白,把头垂得更低了,掐着手心道:“阿远要说亲了,我,我等阿远成家之后,再,再……”
“什么?!”老太太一惊,攥紧了她的手,“亭远要说亲了?啥时候的事?相看的哪户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