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自从许多年前的这场神圣之战后, 生命教会的所有神庙与圣地都毁于一旦。
西奥雷王国作为自然教会, 没有继续赶尽杀绝、摧毁那些曾经承载过神庙的山脉, 而与此同时她们作为奥雷帝国正统后裔,也不至于花大力气去纠正人们口中“某某圣山”的称呼, 因此“塞门圣山”的称呼便从奥雷帝国时期一直延续了下来。
不过最近几年, 在大型跨国集团戈顿集团的交涉下、也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 荒废数百年的“塞门圣山”竟直接被租给了戈顿集团,用来造打造一个高科技产业的集团总部,于是,在叮铃桄榔好几年后,无数极具科技感的高楼大厦拔地而起,而塞门圣山也从曾经宗教意味浓重的生命教会的圣地,变成了电子工业和计算机业的王国,至于那些“朝圣者”,也从生命信徒变成了高新技术者们。
曾经的神圣教会与神圣奥雷帝国的痕迹,彻底消失无痕。
一个时代的彻底落幕,无非于此。
易文君觉得,幸好生命之主已经彻底狗带了,也幸好东奥雷王国离得远、消息相对闭锁,否则在听到曾经的教会圣山被用来租给资本家造工厂后,那不得气到在棺材里仰卧起坐啊?
易文君对塞门圣山其实没有太大兴趣,但她对塞门圣山里的戈顿集团驻西奥雷王国分部是真的很感兴趣,因此在以“卡洛琳·格雷斯”的身份来到塞门圣山后,易文君曾多次创造机会在戈顿集团的附近出入,甚至好几次都进入了戈顿集团的内部参观,并且借助身边的便利,一度登上了高管与技术人员所在的楼层,去探究去套话。
甚至易文君还开启了动静极小的[完美世界]的能力,试图在戈顿集团的总部找到一些足够重量级的线索。
可也不知道是因为易文君的探索到底太过浅显,还是因为戈顿集团某种程度上就是这样无懈可击,在易文君停留塞门圣山的这三天里,易文君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行迹或是端倪。
于是,短暂的三天过后,任务在身的易文君哪怕再如何怀疑这戈顿集团,却也不得不重新启程,前往自己的下一站。
在离开的这一天,塞门圣山的天空早早就下起了大雨,刮着湿凉的冷风。
从地理的角度上来说,这场雨叫地形雨,也就是湿润气流遇到山脉等高地阻挡时被迫抬升而气温降低形成的降水。
而从超自然的角度上来说就简单多了——这是水灵与季风女神的恩赐。
因此,当易文君撑着伞,按照“卡洛琳·格雷斯”的人设,以一副虚弱却又虔诚的模样从塞门圣山上亲自走下来时,她惊讶看到沿路上正有无数朝圣者正向山上走来。
这些人一步一跪,顺着沿道山路上山,以特有的姿态、手势甚至舞蹈,发自内心地感恩这场阵雨的降临。
易文君仔细打量过去,发现这些由下而上的朝拜者中,众人年龄不一,性别不一,职业不一,甚至祭祀的神灵都并不相同,而唯一相同的,仅是这场浩然无声、缄默无言的虔诚信仰。
易文君忍不住又转过头去,看向山顶。
而在山顶之上,则是一座座的高楼大厦、钢铁丛林,在其中游走的则是一辆辆冰冷汽车和高科技机械。
甚至就连那一场场喷满香槟香水的奢华宴会,和狂笑高歌的纸醉金迷,都带着冰冷的意味。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分明易文君正身处一个时间一个地点中,但世界却荒诞地在易文君面前割裂成了截然不同的两个部分、甚至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时代。
“卡洛琳小姐?你怎么了?”
易文君身后的执事敏锐注意到了她的停留和出神,连忙上前轻声发问。
“是看到什么了吗?”
执事说着,同时用目光警惕地四下打量,看有四下是不是有威胁到她“小姐”的东西。
易文君侧头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察觉、似是对一切都习以为常的执事,稍稍沉默。
“没什么。”易文君说,“我们走吧。”
两人顺着山道一路下山。
而眼看就要走到停靠在山下的私家车前时,易文君和她身后的执事却诧异发现,在这场突如其来的阵雨下,山脚那条原本只是稍稍有点干硬泥点的道路,竟化作了一条底部满是湿泥的潺潺小溪,横亘在二人身前。
小溪约两米宽,一人深,因此路上行人遇到这样的小溪时,自信的便一跃而过,不自信的便脱下上衣,泅水渡过。
但这两个选项对“身娇体弱”且“身份高贵”的卡洛琳·格雷斯来说,都不太行得通,毕竟养病多年的卡洛琳·格雷斯肯定跳不过两米,而高贵的身份也让她做不出当众脱衣泅水的事。
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真正的“卡洛琳·格雷斯”会怎么选择?
易文君头皮有些发麻,万万没想到自己迎来的第一次身份危机,竟就是因为这样的搞笑理由。
易文君心中有些犹豫,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该把身后的执事打晕先运下山,等对方醒来后再告诉这位执事她因为身体不好突发晕厥但还好两人遇到了一个肯帮忙的好心人呢;还是原地爆发超能,当做是自己虔诚感动了上天,所以神迹突显……
而就在易文君犹豫的这短短片刻间,冷不丁的,一个人在她面前停下,高大的影子笼罩在她的身前。
“女士。”这个人的声音温柔温吞,“你要渡河吗?”
易文君一愣,看着地上的影子,心中有些惊讶。
要知道,西奥雷王国的女性普遍偏高,而使徒更是极高,一般都在一米八以上,易文君如今成为的卡洛琳也不例外,身高是一米八三。
可令人惊讶的是,面前的来人竟比卡洛琳还要高大,那如山一样屹立的身形,虽然将卡洛琳的身形笼罩其中,但却并不喧宾夺主,反而宽容又温和……甚至还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易文君有些发怔,像是预感到了什么,目光缓缓上移,撞入了一双金色的眼瞳里。
对方约莫二十岁出头,目光平静,熟悉的面容上是易文君熟悉的表情。
“女士,请问你需要帮助吗?”
易文君沉默片刻,轻轻点头。
于是他脱下了上衣外套,又脱下了早已被雨浸湿的白色衬衣,挂在一旁的树枝上,而后他踏入小溪,左手放在易文君的脚下,右手放在小溪的对岸。
这一刻,两人什么都没说,却又像是心有灵犀。
易文君脱下鞋子,沉默瞬间后,终于抬脚,光裸的赤足踏上了他被雨水浸润的手臂。
她踩上了他的手,脚下隔着皮肤和雨水的滚烫温度令她掌心微微发烫。
她踏过了他肌肉线条极漂亮的臂膀,来到对岸,身上没有沾染丝毫尘埃。
此刻,易文君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她只在小溪旁轻轻放下自己的鞋子,便撑着伞,一路赤足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