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她下意识知道这个声音是在呼唤着她。
“你会迷路的……如果没有人引路……你会迷失在梦里……再也回不来……”
迷路?
是指她吗?
可她明明只是回到了家呀!
她困惑不解。
而那呼唤她的声音却越来越焦急, 像是看到某种可怕的危险正越来越近。
“快回来……快回来啊!”
声音焦虑甚至痛心地呼唤着,但对她而言,这个声音却绝算不上熟悉,更谈不上信任,因此她半点儿也不动弹, 只躺在自己的甜蜜小窝中,听着那声音越来越远。
“快回来……”
“回来啊……”
“回……”
终于, 声音彻底远去了。
她就像是一个顽皮的孩子那样, 露出一个狡黠又得意的笑容后,就要继续与甜蜜的梦缠绵。
但不知道为什么, 她好似才刚刚闭眼,那烦人的声音就在她耳畔再度响起, 并且好像还带回了另一个人。
“……我很高兴你回应了我的呼唤……这至少代表着你就算为了毫无意义的虚荣叛离我们梦魇一族, 甚至投向了邪神, 也始终对养育你的族群抱有感念之心。”
“……萨斯卡,我真没想到这么多年不见, 你还是这么愚蠢。竟然说得出这种蠢话——我记得你是来恳求我的帮助的?你这样像是求我的态度吗?”
几乎在冷笑声响起的瞬间, 黑暗中的她便一个激灵, 下意识生出警兆,感到一股莫大的威胁几乎化作实质,刺得她全身隐隐刺痛,就连本该平静下来的大脑都翻涌起来,好像有个无形的锥子正在搅动脑浆!
——谁来了?
她近乎震惊。
——明明她才不过只是听到了声音而已……怎么会这样可怕?!
原本应该安全甜蜜的黑暗,此刻突然给了她以强烈的不确定感与危险感。
她环首四顾,愕然发现自己周身那些象征着安全和甜蜜的黑暗,竟然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一种灰蒙蒙的雾气取代了大半。
这些雾,晦暗,朦胧,轻盈,沉重。明明比黑暗更浅淡,却又比黑暗更为诡异可怕,好像只要看上一眼就会被彻底腐蚀心神!
她感到了强烈的不安与不妙,当机立断,决定逃跑。
而就在她迅速寻找退路时,那两个声音再次响起了。
“我的确是在恳求你帮我寻找到那个人,但你的回应难道不代表着你还在意我们梦魇一族吗?否则你为什么要回应我?”名为萨斯卡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几近无知的耿直。
而这无疑令与它对话的“人”颇为扫兴和不耐,冷酷斥责道:“不要异想天开了,萨斯卡!自从当年我跟阿尔刻琉斯为了争夺神位结下仇怨,而你们梦魇一族却毫不顾念同族情谊对我不管不问,甚至称我的行为是‘无意义的虚荣’的时候,我就已经跟你们这群愚蠢的梦魇再没有了关系。所以在我彻底发怒之前,你最好不要再说这种自以为是的蠢话!”
阿尔刻琉斯?
等等……这个名字好耳熟……是的,是的,她想起来了!
这不正是大地母神、自然之主的真名吗?!
为什么这个声音竟敢直呼自然之主的神名而不受惩罚?为什么这个声音竟敢自称曾与自然之主争夺神位?
“它”是谁?
——朔月女士!
黑暗的眼睛,隐匿的阴影,介于虚实之间,预示未来的先知——朔月女士!
几乎瞬间,这个名字就跳入她的脑中。
但这却只令她更为震惊和困惑:为什么她竟然知道这些?
自然之主阿尔刻琉斯,以及曾与祂争夺神位的隐匿先知朔月女士……为什么她会知道这种事?
她甚至连自己是谁都记不起来!
她眉头紧皱,努力回想自己的身份,但无数个名字从她脑海中飘过,却似乎没一个属于她。
而与此同时,就在她陷入对自己身份的质疑时,那个声音——或者说传说中的“朔月女士”,继续说了下去,声音满怀恶意和残忍:
“实话告诉你吧,今天我会来到这里,完全只是想要看你们这群蠢货是怎么走到尽头的!呵,萨斯卡啊,可怜可悲的萨斯卡啊,你是梦界的最后一只梦魇了,不是吗?多么可笑啊,那群固步自封、心比天高,就连神位都看不上的老顽固,自以为退居梦界就是维持族群纯净和长久的唯一选择,甚至不惜与我翻脸!
“可它们又怎么会知道,万万年后的现在,所有的梦魇都死了,曾被它们寄予厚望的梦界也将要倾覆,而唯一有可能拯救它们的最后一位族裔——你,萨斯卡,却是如此愚蠢的一个家伙,不但碌碌无为多年,甚至还将你身上唯一能够引以为傲的东西,梦魇的血脉,送给了一个人类!
“从此以后,世界上再没有了真正的梦魇,并且很快的,世上也再不会有梦界。如果那群老家伙们还活着,并亲眼看到了这一切,那该是多么美妙的一幕啊!”
萨斯卡震惊:“这就是你回应我的原因?!”
“不然呢?除了来欣赏你们梦魇一族最后的哀嚎,我还有来到这里的第二个理由吗?”朔月女士发出了近乎鸟鸣般的尖利笑声,恶意淬成毒汁滴落,“愚蠢的萨斯卡啊,你凭什么认为在当年我最需要你们的时候你们却弃我而去后,我还会在这么多年后的现在还来到你的面前,不计前嫌地帮助你?在你的心里,我就这么可笑吗?”
萨斯卡似乎大受打击,但依然据理力争:“不对,不对!你不明白,阿里斯蒂德,你做的那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
“闭上你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