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咬唇瓣,斟酌了几番才缓缓开口。
“陆哥哥,我已经四年没出过府了。”
后背的狼毫笔狠狠一顿,带来刺骨的凉意,带来陆哥哥不喜不怒的声音。
“吟儿的诗词都背完了?杭锦苏绣会了么?玉赏的竹笛会奏了么?”
“会!吟儿都会!”
苏吟儿起身,明亮水润的杏眸泛着雀跃的光泽,“我能在荷叶上跳舞,还能学鸟儿唱歌!”
陆满庭的狼毫笔落在褐色的木地板上,是苏吟儿转身之际不小心碰掉的。一滴红色的墨水沾在他白净的手背上。
他不恼,轻柔一笑,修长的手指接过织荷花的绢子,不疾不徐地擦拭他手背上的墨汁。
陆满庭生得俊美、一双丹凤眼摄人心魄,笑起来的时候更显温润,丝毫没有武将的不拘小节,倒是透着一股子傲气,说不出的矜贵。
然,他眼波里流转着温和,眼底却荡漾着看不透的危险。
苏吟儿颤颤巍巍地攀坐到他的腿上,他的身子很明显一僵,却勾着唇,静静地看着她,任由她主动着。
她规规矩矩地坐好,与他保持着不算亲昵又不远的距离。
许是冷风吹得厉害,她一靠近陆满庭,她只觉得更冷了,不敢再看他迷人的眼睛,被他勾起了下巴。
她下颌被捏得生疼,他似不曾用力一般,直到她双眸氤氲着水汽,他眼底的危险才渐渐散去。
“吟儿很乖。”
他奖励般揉了揉她的头,滚着蟒纹的袖子扫过她的鼻尖时,她闻到了淡淡的荷叶香。
他似乎才记起她冷,勾过她身后的狐裘,裹住她曼i妙的风i光。
苏吟儿拢着狐裘的手指有些泛白。她盯着陆满庭唇角的弧度,极小心地试探。
“陆哥哥,过几日就是腊八节了。”
昨日来上课的夫子说,京城的腊八节十分热闹,有神奇的皮影戏,有叫卖的小贩,还有求姻缘的庙会呢!
总归和漠北的腊八节不一样。
苏吟儿并非土生土长的京城人。
她自小没娘,跟着爹爹生活在边关漠北。爹爹是陆满庭的副将,早早为她和陆哥哥定下婚约。
不幸的是,爹爹四年前战殁了。
后来没多久,皇上招陆满庭回京,她作为陆哥哥的未婚妻,一同回到京城。
自从她踏入京城,踏入安国君府,她一步也未曾离开过。
陆满庭没有接苏吟儿的话,而是轻点她皱起来的鼻头。
“难闻?”
苏吟儿“嗯”了一声。
陆满庭轻扣桌面,两个侍女垂手走进,极快地收拾桌案,将那红色的、透着浓浓腥味的颜料端出去。
拐角的走廊里,在苏吟儿看不见的地方,两具尸体轻飘飘地倒挂在屋檐下,暗红色的鲜血从脖子处流下来,流入下方的木盆里。
木盆旁边,摆着两个典雅的砚台。
苏吟儿不知道这些。
“陆哥哥,你今日用的什么颜料?”
“藩国进贡的稀罕物,”陆满庭把铜镜移到她跟前,“上色好,你瞧瞧?”
铜镜里,白色的狐裘褪去,苏吟儿的后背上,一截褐色的腊梅枝头,红色的花朵开得荼蘼。
“嗯,挺好看的呢!”
就是味道实在腥,她有些作呕。
陆满庭肆意地笑。
他眉眼斜入鬓,胸腔轻微地抖动,看样子心情似乎极好。
他重新用白色狐裘裹住苏吟儿。
她的眼睛下方,有两团很明显的乌青。乌青映在瓷白如雪的肌肤上,很是碍眼。
“昨夜没睡好?吓着你了?”
昨夜府上来了刺客,动静闹得挺大,就在她的院子里,不过侍女没让她出去,说是场面太过血i腥。
她偷摸瞧了一眼,没被吓着却失眠了,做了一宿的噩梦。早上起来胃里犯恶心,吃不下东西。
又一批侍女端着热粥、甜点鱼贯而入。
陆满庭拌匀了热粥,放在唇边吹凉了,喂给她:“再不适总该吃些的。”
没什么瞒得过陆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