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底下一层,靠近入口处的几间囚房里,铁钩穿过被锁之人的手腕和脚腕,将他们牢牢地钉在厚厚的墙壁上。
凌乱的头发遮住他们愤恨的双眼,没死,还吊着一口气,却也是生不如死。
最里间,一个穿着青衫的清瘦男子跪在地上,死命磕着响头。
暗红色的鲜血从他的额头流下,染湿土褐色的地面。
“安国君,我是迫不得已的!我发誓,我没有恶意,真的没有恶意!”
男子姓沈,叫沈义行,家中三代都是良臣,恪守本分、循规蹈矩,父亲和兄长却因贪污案被流放,惨死在流放途中。
圣上昏庸、不理朝政,世态炎凉、状告无门,他唯有求到安国君这,才有一丝翻案的机会。
安国君是谁啊?
天子脚下权力最大、能一手遮天的人,岂是沈义行想见就能见得到的?
陆满庭眸光沉沉,侧头看向旁边的侍卫风离。侍卫风离解释:“他确实来过多次。”
可每天求见安国君的人数不胜数,侍卫们并未在意,更遑论沈义行从未言明有何要紧事,只说一定要见到安国君。
陆满庭剑眉微蹙,侍卫风离立即跪下:“属下自去领罚!”
那萦绕着陆满庭的压抑气息才堪堪散去。
沈义行匍匐在陆满庭的脚下。
陆满庭穿着一双金边麒麟皂靴,麒麟乖顺地趴在鞋面上,微微张开的嘴里吐着凶悍的獠牙。
沈义行:“天地良心,我对您的未婚妻并无恶意。您大人有大量,如何罚我都成,还请您还我父兄一个公道!”
听说安国君府上养了个娇滴滴的未婚妻。
安国君极其宝贝,不让她吹风、不让她淋雨,更舍不得让外人瞧见其美貌,真真是护在心坎上的。
沈义行便想着让刺客去捉未婚妻。手里握着安国君的宝贝,还愁见不到安国君?
谁知刺客才进入安国君府,便暴露了行踪。
陆满庭静静地听着,双手负在身后似在思量。
那翻涌的回忆中,极快地闪过一桩桩、一件件残忍且血腥的画面。再睁眼,他眸色清冷、毫无波澜。
“你爹可是青州县令沈忠良?”
“正是家父!”
“既然如此,”陆满庭淡淡一瞥,看向脚边的可怜人,“沈家的案子我接了。”
沈义行惶恐至极,木然抬起头,确定安国君不似揶揄,才哭呛着磕头谢恩。
“感谢安国君不计前嫌,小的当牛做马也报答不尽您的恩情!人人都说安国君刚直不阿,您是有良心的人,您是......”
陆满庭忽地笑了。
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细长的丹凤眼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笑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良心?我看起来像有良心的人?”
沈义行不明所以,诺诺道:“像......像啊!”
陆满庭在沈义行面前蹲下,挡住沈义行面前本就不甚明亮的光。
“我没有心,又何来的良心?”
他温和地笑着,声音轻飘飘的,语调不疾不徐,却透着藏不住的残忍,“在你尾七之前,我会还你们沈家一个公道。”
“咔嚓”一声,沈义行的脖子被轻而易举地捏断,歪倒在一侧,瞳孔放大的眼睛满是震惊,瞪得圆圆的。
陆满庭覆上沈义行的眼睛,一字一句,皆是狠戾。
“你不该打她的主意,想也不行。”
陆满庭缓缓起身,接过侍卫风离递来的绢子,慢悠悠地擦拭白净的手指,那副嫌弃的模样,似染过什么秽物。
风离才去领罚了十个大鞭,虽是换过衣裤,遮住了血肉模糊的伤,走路的时候依旧难掩痛楚,不复往常利索。
陆满庭:“知道我为何罚你?”
风离抱拳:“属下未能及时了解沈家冤情,还惊扰了小姐。该罚!”
陆满庭“嗯”了一声:“还有?”
风离垂着头,答不上来。
陆满庭也不生气,言语平和,听不出任何情绪,像在说一件毫不关己的事。
“既然不想让我见到谁,就该做得干净,哪怕断他手脚、杀他全家,也不能留下一丁点被我察觉的痕迹。”
陆满庭抬眸,黑沉的眸底是骇人的狠辣。
“做事需得滴水不漏,斩草更要除根。”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