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素来清冷,可这一声,又轻又柔,似是声音再大些、再硬朗些,便能吓着里面的小娇娥。
一只皓白柔荑轻轻搭在陆满庭的掌心。
苏吟儿芙蓉面、柳娥眉,唇间一抹樱桃红;她身姿曼妙、体态婀娜,于寒风中款款下了马车。
苏吟儿的美过盛,不似凡人,倒似极易破碎的娇娃娃。
她的腰间挂着一块男子的玉佩,只消一眼,便能知晓她是谁的人。
陆满庭将她的红色斗篷拢高了些,挡住外人灼灼目光,又紧了紧掌中的小手,牵着她走向汪大人。
汪大人有一瞬间的恍惚,很快反应过来:“这定是安国君的未婚妻苏小姐,欢迎欢迎。两位里面请!”
陆满庭笑道:“客气了。”
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苏吟儿随着陆满庭来到前院的正厅。
正厅里的宾客多是朝中百官,男人聚集的地方,总少不了寒暄和客套,说来说去都是些奉承的话。
刑部尚书和左右都御史早早就到了。
三人给汪大人使了个眼色,朝着二进院的茶室而去。
大庸国的三堂指的是刑部、督察院和大理寺。三堂不理民词,只处理官员之间的官司,清承明制。
今日三堂齐齐聚在汪府,沈家案子又在风头上,不可谓没有旁的心思。
汪大人把陆满庭拉到一旁,小声说:“安国君是个大忙人,难得有闲暇功夫同我们聚聚。不若借着今日这机会,到茶室喝杯茶?”
陆满庭吊着眉梢,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好。”
离开之前,陆满庭对苏吟儿交待:“吟儿在园子里逛会。莫要走远了,等会要用午膳。”
*
汪府的后院有一片山茶花。
山茶花红艳艳的,开得荼蘼,据说是汪大人为讨夫人徐氏欢心,特意花了大价钱从巴蜀移植到府上的。
这段佳话,众人惦记了许久。
苏吟儿领着侍女洋桃和清秋走向后院。
一路上,或艳羡或嫉妒或酸楚的目光,混着惊叹的倒吸声,层层落在苏吟儿娇好的容颜上。
——“难怪安国君要藏着,你看她那身段,啧啧啧,勾死个人了!”
——“这样的人,怕是想要天上的月亮,男人也会给她摘来吧!”
——“别,现当今太美也不是什么好事。万一不幸被宫里的那位瞧上......”
——“啊呸呸呸,说些吉利的!”
......
苏吟儿水泠泠的眸光流转。
她可不想要什么月亮,只求陆哥哥能让她自由出府,不再像从前那般事事管束她就好。
有贵女过来同她打招呼。
她想起陆哥哥的话,遂端着架子,不轻易笑,说着客气的话,面色却是冷冰冰的。
她和所有人保持着刻意的疏离和冷淡,有眼力见的,自然就不过来叨扰她了。
苏吟儿落得清静。
走到一处无人的角落里,苏吟儿停下,眼神示意洋桃先去办正事。
洋桃心领神会,转身之际故作夸张地牵了牵苏吟儿的裙摆,抚平那裙摆上几乎看不见的褶皱。
洋桃是个大嗓门。
“切莫让小姐磕了碰了,若是小姐有什么闪失,安国君非扒了你的皮!”
洋桃这话是说给清秋听的,可明理人都知道,这是说给园子里的其他贵女听的。
小姐难得出趟府,洋桃可不想小姐受委屈。
清秋应下,洋桃又叮嘱了几句,适才小跑着出了山茶园。
苏吟儿闲着无聊,在池子边上喂鱼儿。
寒冬腊月的,天冷得出奇,照说池子里的水早该结冰了。
可汪府山茶园里的溪水池,汩汩流水从假山上倾泻而下,金黄色的锦鲤摇着鱼尾吐着泡泡,仿若冬天从不曾来过。
溪水池很浅,池边没什么防护措施,仅用青褐色的小石子铺了一条蜿蜒的小路。
苏吟儿站在池畔,撩起繁复的衣袖,露出一截雪白的皓腕;指尖轻敛,细小的鱼食纷纷扬扬、落入池水中,无数条锦鲤涌来,拍得池水哗哗。
苏吟儿乐得悠闲,方不知早有人看她不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