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死地咬住双唇,强迫自己不发出一点儿的声响,瑟缩着躲在角落里,那褪在小腿处的明黄色里裤、那浓烈的麝香味,让她胃里直泛恶心。
她已经整整两日没有吃过一粒米、没有喝过一口水。
她整个人病恹恹的,软软的,没有一丝力气。那粉色的桃腮失了娇艳的光彩,那饱满红润的唇儿干枯起了皱皮,那明亮水润的双眸不住地滴出水来,渗满了恐惧。
她似跌进了黑暗的地狱里,赤足踩在烧得正旺的碳火上,一步一步艰难地往前行,没有任何退缩的余地。
忽地,一只粗糙的手从身后捂住了她的嘴巴。
——“嘘,夫人,是我,洋桃!”
朦胧的视线里,洋桃和清秋扮成宫女的模样。
两人的宫女服都不是太合身,洋桃的有些紧,清秋的则松垮垮的;两人也不知从哪钻出来的,头上沾了些草灰,裙摆下方尽是混着白雪的泥渍。
苏吟儿的眼泪,戚戚然就落了下来。
洋桃示意苏吟儿别说话,指向老皇帝的方向。
老皇帝已经倒在贵妃踏旁,不省人事了。
十几个小太监陆陆续续进来,很快拖走老皇帝,收拾不堪的残局;
没多久,一批宫女排成两列垂首而来,洋桃和清秋同时在苏吟儿的肩头按了按,一起混入宫女队列中。
宫女们依次将美味佳肴端进来,又准备了沐浴的热水,迈着小碎步退到一旁静等吩咐,从头到尾不敢多瞧苏吟儿一眼,更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温着的雪蛤粥、清炒木耳、乌鸡白凤汤、当归阿胶鹿肉汤......多是冬日里适宜女子进补的汤药,外加些苏吟儿平日里爱吃的小菜。
满满当当的,热气腾腾的,摆了长长的一桌。
一个面生的掌事姑姑恭敬道:“夫人,奴婢伺候您用膳。”
苏吟儿眉心微皱,细细地瞧了瞧这些宫女,和前两日的不一样。
她没有回话,也没有靠近她们,警惕地呆在原处,像一只惊慌过渡的鸟儿,碟羽般的长睫凄凄轻颤。
洋桃背过身,偷偷抹了把眼泪。
严公公指了指洋桃和清秋:“你们两个留下来照顾夫人,其余人等,没有皇上的命令不准踏入景阳宫。”
宫女们齐声应答:“是!”
奢华的宫殿里就剩下主仆三人。
洋桃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酸楚,抱着苏吟儿哭起来。
“夫人,您受苦了。您别怕,我和清秋在宫中陪着您。”
苏吟儿凄美地笑了,握住洋桃的手:“你们能来,我已经很开心了。”
洋桃哭得更大声了。
夫人那双白嫩的如葱般的玉手,茶水稍稍烫了都能伤着,如今皮肉外翻、触目惊心,满是干涸的血渍。
清秋没说话,从衣兜里掏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麻利地给苏吟儿清洗伤口后,洒了些药粉。苏吟儿怕疼,蹙着眉心“呲”了声,缩了缩手。
洋桃顿时就来气了:“清秋,你就不能温柔点吗?”
清秋一愣,想说什么顿住了,捧着苏吟儿的手在掌心里吹了吹。那细心轻柔的样子,让洋桃想起了遥远的儿时。
洋桃撇开头。
苏吟儿柔声安慰清秋:“不疼的。洋桃说话嗓门大,你别往心里去。”
主仆三人好生述了一番旧情,包括洋桃二人偷摸从狗洞里混入皇宫、趁着没人注意打晕了小宫女、还从旁人口中听说了夫人用花瓶砸老皇帝的事......听得苏吟儿终于有了笑颜。
苏吟儿喝了些暖胃的热粥,过分苍白的脸颊渐渐有了血色。沐浴更衣后,苏吟儿坐在红木色的梳妆台前,由两位侍女伺候着梳头。
乌鸦鸦的青丝柔顺地散在背后,铜镜里映出一张娇美的绝世容颜。
“洋桃,陆哥哥现在怎么样?”
洋桃拿着桃木梳的手僵在空中。她顿了顿,几番犹豫后终是如实回答。
“安国君缴获了叛贼,今日回京。”
“当真?”
苏吟儿喜上眉梢,连日来所有的担心消散得无影无踪。她水冷冷的美目流转,眸底闪耀着雀跃的星光。
“那陆哥哥会来接我,接我回府,对吗?”
今日已经腊月二十六了,没几日便是除夕。
宫里十分热闹,处处挂着喜庆的红灯笼、贴着辞旧迎新的春联,独独她这儿冷冷清清的,连缸子里的红色锦鲤也只剩下一尾,落寞地在水底吐着泡泡。
洋桃不忍夫人失望,吸了吸鼻头,没敢接苏吟儿的话。
苏吟儿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但还是不死心地扯了扯清秋的袖摆。
“怎么啦?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清秋叹一口气:“夫人,安国君手上还有一起重要的案子要处理,暂时......怕是来不了。”
苏吟儿难掩失望,明亮的瞳瞬间暗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