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什么都知道,知道她的打算,也知道她对他的情谊,可公子打算视而不见。
她整个人都像坠在冰窟里。
“你若没有心仪的,本公子为你选个好人家如何,外院多油头还没媳妇儿,他也算是个上进的,不如就把你配给他。”
裴境神神在在,他身为主子,拿捏着府里丫鬟们的生杀大权,徽墨是家生子,一家子都给裴家为奴,可现在公子要把她配给多油头,徽墨怎么能接受得了。
“公子,您可怜可怜奴婢吧,别把奴婢配人,那多油头又是什么好人,奴婢若是嫁给他,还不如死了干净。”
她站起身,一头就要往墙角柱子上撞去。
裴境给空青白术使了个眼色,两个小厮眼疾手快的拦住了徽墨,她本就是演戏,又怎么会真的寻死觅活,很容易就被拦了下来。
裴境轻嗤,他怎么会不知道这些丫鬟的心思,侯府富贵,内院服侍的这些丫鬟们,一个个养的像是副小姐似的,心高气傲,眼高于顶,多油头这小子今年二十有五,还没有婚娶,虽然生的瘦小,有些尖嘴猴腮的模样,但为人圆滑,很会钻营,愿意给主子卖力。
裴境在外头的生意,需要有人打探消息,传递消息,看中了多油头机灵,便收为己用,这小子跟着他,也算是赚了不少钱。
跟着多油头,不说穿金戴银,至少吃香喝辣是不愁的。
不过是在这些副小姐的眼里,只有侯府的公子们,值得嫁,配得上她们罢了。
裴境看不起这些一门心思往上爬的女人,言语中都带着些许的轻蔑。
“既然如此,你想嫁谁,我也管不着,你年纪到了,本也该放你出去。”
徽墨面色惨然,满面泪水换不来一丝一毫的怜惜:“公子,您明明知道,奴婢只对公子一心一意,想要长长久久的服侍公子,留在公子身边,您这样做,不会太冷酷了吗?”
“你的衷心,本公子了解,可是本公子也不能阻了你的人生大事啊。”
裴境语言缓和的像是一条静止的小溪,温和的宛如四月春日的暖风,可说出来的话,却叫人如此难堪。
“你什么心思,只有你自己知道,本公子身边不留一门心思攀龙附凤的女人,如今给你添了嫁妆,把你放出去,已经算是看在你素日服侍的份上了。别的主意,你最好不要打。”
“奴婢服侍公子这么多年,一颗心都落在公子身上,就换来一句攀龙附凤的女人?奴婢是攀龙附凤的女人,那端砚是什么?”
裴境脸上温和的表情已然消失不见,他的心思如何是一回事,别人□□裸的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虽然此事他也不怕被人说,然而徽墨又算是什么东西,也配跟端砚比?
他轻轻呵了一声,接下来的话让徽墨满脸惨白,面无人色:“既然你看不上多油头那小子,把你配给庄子的老刘头如何,他这么大年纪了,房里都没个知冷知热的媳妇,我瞧你很合适。”
裴境微微眯着眼睛,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那张英俊到雌雄莫辩的脸上,那双天生的含情目,此刻却发散着冷光。
徽墨打了个冷战,她害怕极了,老刘头已经快五十岁了,先后死了两个老婆,就是个老鳏夫,虽然掌管着一个庄子,可她才多大,嫁给这么个老蒜头,岂不是后半辈子都毁了。
此时的徽墨,骤然发现,自家一直待下人不错,虽然规矩严,可大多数时间都很温和的公子,是掌握她生杀大权的主子。
她害怕的俯下身:“公……公子,奴婢错了,奴婢会老老实实出去嫁人,奴婢失言了,求公子高抬贵手,饶了奴婢吧。”
他也不是什么阴险毒辣的恶人,使了个眼色,空青就将装着两套小头面的木盒子交给她。
“徽墨姐姐,你快收着吧,咱们家公子给你添的嫁妆,这府里哪个主子会这么大方,主子对你可是仁至义尽了。”
徽墨害怕的全身发抖,接过盒子谢了恩,在裴境发话让她退下后,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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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毫与沈妙贞看了东厢房, 那里面原本放一些公子的杂物,现在要收拾出来,也要把这些杂物找个合适的地方, 紫毫问她可想怎么布置,沈妙贞没什么意见, 只说按照公子的想法来。
她也忒守规矩了, 半点也不僭越。
紫毫想着, 是端砚这样守本分的姑娘, 到底比徽墨好一些,她那时候刚有想法,就总觉得自己与别的丫鬟不同, 若是真让徽墨成了姨娘, 还不总要欺负磋磨她们这些下人。
虽说姨娘不算完全的主子,不过是半奴半主, 可正室夫人没进门前,少不得是姨娘掌管内闱, 有个宽和待人的主子,总比严苛的要好得多。
她以为端砚是没适应新的身份,然而她眉宇间笼罩的轻愁,却让这少女更加惹人怜爱, 更加楚楚动人。
她若是公子,也会喜欢端砚而不是徽墨那个家伙。
紫毫让人将东厢房的杂物都包好, 叫小丫鬟们开始打扫, 便跟沈妙贞一起回去复命。
正撞见徽墨从屋里出来,她双眼红肿, 显然是哭了一场, 这出来的时候, 脸上仍然挂着泪痕。
侯府的丫鬟是不能戴太多的首饰,也没钱带太多首饰的,可面前的沈妙贞,头上的水晶簪与鹇鸟步摇,都是上品,腕间温润的镯子,行走时发出叮当响声。
不得不说,裴境拥有很好的眼光,那一朵绒花的重瓣芍药,做的与真的也没什么区别。
她实在很适合素净的颜色,衬的她肌肤如玉,整个人就像是一只袅袅娜娜的芍药花般,鲜嫩又好看。
虽然衣裳还穿着丫鬟穿的这种,可不过点缀了一些首饰,就已经把她和丫鬟区分开来。
她平日就有种鹤立鸡群的美,现在不过稍加装扮,就是他们这些丫鬟根本比不了的。
徽墨嫉妒极了,端砚不过就是仗着自己长得好看,一个狐媚子,勾引了公子,以她自己跟着公子这么多年的情分都比不过,端砚凭什么呢。
徽墨的心里像是被毒汁浸透,刚才在屋内,虽然害怕公子掌握她的生杀大权,给她随意配人,配了老鳏夫,可这并不代表,她就彻底沉寂。
她怎能甘心,如何能甘心。
紫毫一看她怀里的那个小木盒,就知道,公子要打发她出去了,这是公子给院子里的丫鬟准备添置的嫁妆,一等丫鬟都是两套小头面,一套银的一套金的,她也有一套一模一样的。
公子实在是个好主子了,不说别人家,只说侯府,自己丫鬟出嫁,哪有主人给添这么多嫁妆的,可徽墨却心大,仍不满足。
她淬了毒一样的眼睛,怨恨的死死的盯着沈妙贞。
虽然从前紫毫就很是照顾沈妙贞,可现在她身份不同,紫毫更好护着她,挺身而出,将她挡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