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起这顶莲花冠的时候,她都很小心翼翼。
这东西实在太贵重了,若有损坏,她可赔不起。
将冠待在凸起的发髻上,两边的暗簪别住头发,铜镜之中,一位不着粉黛却清艳脱俗的带冠美人,便就此出现。
青玉温润通透,更显她肌肤雪白,双眸漆黑含怯,除了面上太过严肃,感觉她好似不高兴般,真真是一位画里才能出现的小美人了。
裴境知道她变化大,也知她不装扮的素净面容便已经将许多女子比了下去,却没想到,只是稍微装点一番,就能有如此的变化。
他原本只是在一旁看着,此事却更加有了兴致,凑过来,仔细的看着她瞧,把沈妙贞瞧的都不自在起来。
“我现在才发觉,那日八弟晚上别人不寻,偏偏寻你,是有缘由的,你这丫头,出落的竟然比侯府的小姐,我那三妹还要出色。”
难道这是她的过错吗?又不是她去主动勾引八郎。
沈妙贞觉得有些难堪,抿抿唇,想要低下头,却被他捏住下巴。
裴境拿了一支细毛笔,点了一点青黛稍微用水晕染开,就想给她在额间画一朵青色花钿。
公子难得起了这样的兴致,她不能打扰,面对距离的如此近的公子,那张俊脸此时也无法让她觉得脸红心跳。
她想,大概公子对她,的确有几分喜爱,可这喜爱,与喜爱一只狸奴,喜爱一只皮毛光滑的小兔,能有几分区别?
她能察觉出,这种喜爱中透着的漫不经心,就像一直没什么兴趣的人忽然找到能让他暂时打发时间的乐子。
“我怎么觉得,你好像不太高兴?”裴境冷不丁的问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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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没有, 奴婢怎么会不开心呢。”沈妙贞哪敢表露出不悦的情绪,急忙否认。
裴境却追着问:“我看别人的女子,得到首饰, 都欢喜非常,怎么也不见你高兴?”
沈妙贞不敢看他审视探究的眼神, 垂下眼睫:“这么贵重的东西, 公子会赏给奴婢吗?奴婢这样的身份, 怎配带如此贵重的莲花冠。”
裴境不悦:“既然让你试, 自然要给你,再说你怎的不配了,我说配就是配的。”
沈妙贞笑笑, 看似笑的开心, 笑容却极其虚幻又不真实。
“奴婢只是以为,这样好看的莲花冠又这样贵重, 最是配那些贵女们,以后留给公子的正室夫人, 必然能博夫人欢心。”
裴境默然片刻,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措辞一会儿,方道:“你是在吃醋吗?”
“啊……”她想否认没有。
裴境却放开了她的下颌, 转而握住她的手,轻轻将她带入怀中。
公子的拥抱, 宽阔而暖和, 透着些许清凛的雪松香气,如此容易, 就让她失去了理智, 失去了想法, 只能沉溺于其中,再也无法反抗。
“为了一个还没有出现的正室夫人,现在就开始吃醋了?”
裴境失笑,但心里莫名的郁气和怀疑,也消了一些,还能吃醋,到底也是因为爱着他,喜欢他,才会如此担忧吧。
“奴婢没……”
裴境截住了她的话头:“我要娶妻,还得等殿试之后呢,你现在就担心,不嫌太过早了吗?再说,我娶的正室夫人,会选一位贤惠能容人的,只要你安安心心的侍奉,是不会叫你难过的。”
少年眼中满是温温的柔情,是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浓烈的情愫。
他知道她在担心什么,那天察觉到她的异常,特意去查,原来她跟着黄鹂一起送芙蓉清露,却瞧见了二哥院里的事。
而自姜三娘进了门,二哥院子就鸡飞狗跳,成婚前二哥的那些通房,隔三差五就要被姜三娘磋磨,过得胆战心惊,很是不好。
只要稍微用脑子想想,就知道她为什么不开心,一直这样担忧。
沈妙贞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靠在他的怀里,裴境以为她想明白了,不会再钻牛角尖。
沈妙贞却抓紧了公子的衣襟,将脸埋入他的怀里,掩盖住了,满是愁绪和忧思的双眸。
处在公子的境地,能说出这些话,已经对她很好很好,她不过是个丫鬟,一朝幸运得了公子青眼成了公子的通房,连个正经的妾都算不上。
有哪个人会对一个卑贱的妾,做出这种承诺呢。
她不断地告诉自己,沈妙贞,你是没有资格的,你如此卑微,你根本不能对公子提任何要求,你没那么大的脸面,公子对你已经很好,你要知足,要知足。
可是为什么,心里是那么的难过呢。
两人不知抱了多久,外头传来一阵咳嗽声,有人在,她惊觉推开裴境,后退了几步,脸已经红的不行。
紫毫这才推开门进了连,脸上满是了然的笑意:“奴婢在外头都等了好一阵了,得亏是奴婢先瞧见,若是别的丫鬟,怕是扰了公子的好事,还不得被罚几个月的月钱。”
裴境看着很镇定,但微红的耳根却让出卖了他。
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裴境道:“你这丫头,倒有胆子调笑你主子了,等明年你出阁,跟空青成了婚,我却要瞧瞧你羞不羞。”
紫毫倒是没羞,抱着行李进来的空青却闹了个大红脸。
紫毫还很得意:“公子要看奴婢的笑话,奴婢也让看,只是到时候公子多给添些嫁妆,就是疼爱奴婢了。”
“你这丫头,真是不害臊。”
紫毫还挺骄傲,对着沈妙贞挤眉弄眼:“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奴婢害臊什么呢,你说是吧,好端砚。”
有她插科打诨,沈妙贞心里那些愁绪也好了一些,跟着她笑了起来。
紫毫一眼便瞧见了沈妙贞头上那顶碧玉莲花冠,心中咋舌,这公子对端砚也忒宠爱了,这种价值连城的东西,既给她戴便不会收回来,那便是赏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