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点子钱,对公子来说,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那东屋非得给你留着,留着就留着吧,小天住西屋,你大哥这成婚也没房子住,总要把厢房也得整理一新,不然这新媳妇儿对家里不满意怎么办。”
“弄屋子的钱,又是一笔银子……”
沈老爹叹了一口气:“贞娘,我虽不是你亲爹,你大哥也不是你亲大哥,可这些年我待你如何,你心里也明白,当年家里实在没法子,才卖了你,是爹和大哥对不住你。”
“可我们对你到底还是有情谊的,没有将你卖给侯府做死契,不然还能多得三两银子呢。”
“现在你大哥要娶媳妇,你可不能不管啊,不然你大哥怎么办,打一辈子光棍不成?”
沈老爹话还没说完,沈天便打断了他的话。
“爹,你说什么呢,什么姐姐不是亲生的,这是什么意思?”
沈天又惊又怒,站起来要沈老爹说个明白。
他见周围人表情,大哥和阿姐面上并无讶异之色,显然是知道这件事的,然而却只有他一人被蒙在鼓里。
他愤怒生气的同时,心里竟有一种隐秘的兴奋。
阿姐竟然不是他亲姐姐,生的那么美那么好看,性子又那么温柔的阿姐,若不是他的亲姐姐,是不是他也可以……
沈老爹抽了一口旱烟,缓缓道:“我跟你阿娘,乃是半路夫妻,当时我带着你大哥,她带着尚还在襁褓中的你阿姐,成婚后就有了你。”
“虽然我不是贞娘的亲爹,可比起亲爹,我这些年也没亏待贞娘。”
“现在你大哥得娶媳妇,她如何能干看着不管?”
沈天的心,本如沸腾的海水,咕嘟咕嘟冒着小小的气泡,然而没等他确定自己的想法,兴奋的跳起来,就被现实打击到。
所以阿姐还是他的亲姐姐,不过是从同父同母,变成了同母不同父。
他有些黯然,情绪不太高昂。
然而沈老爹和沈大哥可不是细致的人,唯有一直沉默的沈妙贞注意到了这一点。
沈老爹话说到这个份上,显然是打定了主意要沈妙贞负责这个事。
沈妙贞抿抿唇,缓缓道:“我……我现在手里没有那么多的钱,只能掏出二十两……”
沈老爹本来好好跟她说,却没想到女儿这般油盐不进,气的脸都成了猪肝色。
“六公子那样有钱,区区四十两又算得了什么,这也拿不出来,你白跟他了?”
沈妙贞咬着下唇,眼圈都红了:“爹是要我跟公子伸手要银子吗?”
沈老爹却觉得莫名,不知她的委屈从何而来。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你既然跟了六公子,这六公子难道这般抠搜,连几十两银子都不肯予你?还说跟了多么厉害的人物呢,是公子小气还是你不愿意开口?”
“我原还说,做那府衙的衙役,一个月便有一两银子的收入,叫你求求公子,活动一番,给你大哥安排进去,你都不肯。如今你大哥娶亲,你仍是不管,人家要聘礼四十两,你就给二十两,人家如何能同意,寻了那么个有钱有势的夫婿,也不肯叫家里人沾沾光……”
沈妙贞觉得羞愧极了,她美貌比那些世家小姐更加出色,才情学识也不输给他们,然而只出身一条,便将她束缚的死死的。
沈老爹不觉得她做妾羞耻,反觉得她没能给娘家捞更多的好处。
有谁愿意结这样的亲家,拜这样的泰山。
每每求助公子,公子虽然并没有表现的不愿意帮忙,可她却感觉到越发的卑微,公子的帮助,是那么的居高临下,公子的温柔像一把软刀子,一下一下割着她的自尊心,让她觉得自己低微到了尘埃里,是那样的无助。
沈老爹并不能理解她这种可笑的自尊心。
好不容易攀上六公子这颗大树,多捞点好处才是正经。
自尊心是什么东西,那东西能当饭吃?
而且他有没让女儿拿几百几千的银子回来,不过拿四十两罢了,就好像要了她的命似的,就这么小气嘛?
“够了!”
一声压抑着怒气的低吼声,是沈天。
见阿姐被逼迫成这样,而老爹在那里振振有词,说的这样理所当然,他实在忍耐不下去了。
“你别在逼阿姐,你们以为她就过得很好嘛?”
亲儿子生了气,沈老爹终于不再咄咄逼人,可他不甘心,犹再唠唠叨叨:“她过得有什么不好的,穿金戴银,吃的用的,也没见六公子有亏待……”
沈天气的想给沈老爹两拳,如果这不是自己的亲爹的话。
他因为考中了秀才,在家里说话分量也越来越重:“此事莫要再为难阿姐,她在侯府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也要处处谨慎,陪着小心。”
“大哥的婚事是应该办,不过爹你选的那个刘屠户家的女儿,不是个善茬子,怕娶进来搞得家宅不宁。而且他们家又是什么样的人家,区区一个屠户的女儿,便要四十两银子的聘礼。”
沈天面色不善:“如今我是秀才,将来还要接着考试,若我将来中了举人进士,岂不是能给大哥选个更加出色的妻子。”
“爹和大哥若实在看上那个女人,聘礼只有二十两,没再多的,她若不想嫁,我们也不必强求。”
“一个屠户的女儿罢了。”
沈天自读了书,又成了秀才,便很有些读书人的迂腐,也不太能瞧得起白身的平民。
这也算是读书人大多都有的缺点了。
他从袖口中掏出一个荷包,里面有两个银锭子,正是二十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