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因为只是家宴,又是亲戚,郑五娘明明知道她并非一般的奴婢,哪怕是表兄妹,对表哥的房里人,到底也要有些尊重,不会随随便便戏弄。
而郑五娘这么做,分明就是故意欺负人,打沈妙贞的脸面,全然不顾亲戚情分。
裴境如何能不气,他都不舍得这么使唤的人,在外面被欺负了,他怎么想也忍不下这口气。
“你放心,我是男人,难道还能跟姑娘们吵架吗?”
“别担心……”
裴境叹了一口气,也不瞒着她:“永宁身上有诰命,我虽有功名不用跪下行礼,但仍得尊敬着,怕是帮你出不了这口气。”
沈妙贞怕的要命,谁要他出这口气呢,她只想赶紧回去,息事宁人罢了。
然而裴境做下的决定,谁也劝不动的。
小绿儿很快就把那方绣屏和两个荷包取了过来,裴境直接拉着她的手,通过幽幽小道,进了水榭亭子那里。
离得不远,还能听到郑五娘与县主在说话。
“我说你怎么这么殷勤,一定要邀我来玩,原来是憋着坏呢,你跟我说,是不是想整治那个漂亮的丫头,我看她不像是惹是生非的,人家怎么惹到了你?”永宁县主的声音很温柔,像是涓涓流水。
郑五娘声音明快,夹杂着明显的不爽:“我就是瞧不见,那女人的样子,明明是个低贱的奴婢,仗着我表哥的宠爱,吃穿用度比我这个正经的小姐还要好,那么大一颗云州珠,都舍得给她戴,她凭什么?”
“我今日就是让她明白明白,哪怕靠着一张狐媚子的脸,得了主子宠爱,爬了床,穿金戴银好似外表是个正经贵女了,也不配跟咱们平起平坐,低贱女婢就是低贱女婢,永远也别想着把咱们比下去。”
“你没见,我说把她引荐给姐姐你,她那个巴结的样子呢,让她绣东西也不敢推却,熬夜也得给我绣完,让她做一桌子菜,当个女婢服侍我跟姐姐,她也拒绝不了!”
裴境和沈妙贞都听见了郑五娘这洋洋得意的话。
沈妙贞已然脸色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羞耻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扯着裴境的袖子不让他过去。
“你也真是的,既然是你家表哥的枕边人,你总要给个面子的。”
永宁县主声音缓缓,语调如此温柔却带着高高在上的傲然:“咱们这种身份的人,将来必是要与人为正妻的,为人正室需有广阔心胸,这些通房妾侍是什么身份,不过是个玩意儿,你看不惯直接发卖了事,就算你喜欢你表哥,现在也没嫁过去,便刻意为难他身边人,岂不是叫你表哥觉得你不大度。”
“咱们是什么身份,跟这些奴才秧子置气,根本就是自降品格,就这么一点小事,也值得你大动肝火,把我叫来陪你做这么一场戏。”
“哼,反正我就是看不惯她,明明是个奴婢,却生的也比我好看,做的一手好绣活,做饭也好吃,反正我就是看不惯她。”
“哎,你真是……那姑娘看着眸光清明不像个会作妖的,只凭着相貌给王后公子做个偏房也是够格了,你何苦为难她。”
裴境再也听不下去,抓着沈妙贞的手大步走了过去。
郑五娘吃了个肚圆腹满,可算是饱腹了一场,若不是因为宴请永宁,在家跟着母亲吃饭,家里的规矩只能吃八分饱,而她们这些小姐,要维持窈窕身形,多吃一块糕点都会引来母亲的唠叨训斥。
别看她这样贬低沈妙贞,对她做的饭菜,吃的可不客气呢。
一抬头,却看见裴境站在面前,身旁站着沈妙贞,他们两个紧紧的挨着,她那表哥是毫不避讳的拉着那姑娘的手。
郑五娘吓了一跳,对这个生的英俊却冷肃非常的表哥,郑五娘一见他冷森森的瞧着别人就有点心里发怵,那点小女儿的绮思早就烟消云散。
此时她讪讪的站起身,不安的咽了几口口水。
永宁县主也是头一回见到这位传说中的裴解元,虽然他在西京尚且名声不显,可架不住好姐妹郑五娘跟她炫耀过好几次,说她有个了洛京的表哥中了解元。
这回是第一回见面,却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一个丰神俊秀的神仙公子。
永宁的年纪今年也不过十七,素来有些眼高于顶,到现在也没有寻县马,对于寻常男子更是瞧不上眼。
如今看到裴境,居然看得有些痴了。
“表……表哥,你怎么会来这?这个……,这位是永宁县主,潞郡王的嫡长女,县主,这位是我表哥,洛京武安侯家次房公子。”
裴境竟然也不先抱拳行礼,扫视一圈区区两人的桌子上,那满满的十六道菜,又想到他刚才看到的,沈妙贞手上细小的伤口,因为浸泡了冷水,双手冰凉。
他温和的面具就再也露不出来。
扯起嘴角,露出一个讽刺意味十足的笑。
“我若不来,怎么能看到我这内人,给你和县主做的多么丰盛的一顿饭呢。”
郑五娘一下子,笑容就僵在脸上。
永宁县主轻轻一叹,原本只是配合她搞了这么一场,她原本也觉得不妥,但是相比从没见过的沈妙贞,一个普通的奴婢,她自然更愿意向着郑五娘。
但现在,欺负了人家的枕边人,叫这公子连内人这两个字都说出来,显然是不能轻轻揭过了。
她虽有个县主的丰号,可到底是闲散的宗室,除了夺嫡之争的雍王和符阳王,皇室宗亲都是有贵无权,实则还不如这些靠科考进入朝堂的大臣们。
裴境能中解元,必然能中进士,西京好些权贵人家都会榜下捉婿,捉个中了进士的青年才俊给自家做女婿,都知道读书考取功名的前途无量。
她又怎么能做出得罪人的事。
永宁县主温言道:“裴公子,对不住,前些日子我一直念叨想试试洛京菜,请了好几个厨子,做的也并不地道,五娘只是想让我多尝一尝洛京菜,麻烦了端砚姑娘,是本县主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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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福了福身:“五娘年纪小, 又是您的亲表妹,这俗话说的好,姑表亲辈辈亲, 打断骨头连着筋,五娘一时相岔了, 没有思虑周全, 本县主代她向你道歉。”
堂堂一个县主, 裴境还真没放在眼里, 又不是手握实权的雍王的女儿,就算是雍王,前些日子也因为办事不利, 被人揭发贪墨, 被降了爵位。
然而到底是皇亲国戚,他若抓着不放, 难免显得他为难女子,又不敬皇室。
此时, 裴境脸色也缓和了一些:“县主既来做客,想要吃洛京菜,也可以请飞燕楼的罗大厨来家里做一桌宴席,我这丫头身娇体弱, 支撑着身体做了,却生怕服侍不好县主, 战战兢兢十分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