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妙贞温顺的垂下头,任由他在她鬓发间摆弄。
翠珏坊的小二本来还觉得这两人不是什么大客户,态度也不是很热情,然而此刻面前的一幕,让看到的人都不自觉的露出笑容。
这一对神仙样的璧人,英俊的丈夫为美貌而妻子带发簪,两人如此恩爱的场景,如何能不叫人会心一笑。
有的人看见了,却并没有这般露出羡慕或是祝福的目光。
裴境也看到了,好巧不巧,他们到了西京第一天就遇上了他。
裴境在心中嗤笑,哪里是巧呢,分明是他在暗中窥视她的消息,得知她到了西京,来看看她。
几月不见,她似乎更加美貌,拥有着从前在他身边,所没能拥有的生命力,那样活跃,明媚的绽放着。
她的笑容是发自真心的开心,原来在他裴境的身边,她的笑容总是淡淡的,安静的,就像是一支默默开着的野花,像一抹屏风上的幽影,虽然美丽却毫无生机。
但在的她截然不同,带着婚后少妇特有的风情和妩媚,举手投足间都不经意的在撩动男人的心。
原来她总是在隐藏自己,现在却不再故意掩盖自己的锋芒,漂亮的艳光四射,比起从前,就像是全然变了一个人。
是谁将她滋润的如此娇媚,那个人并不是他裴境。
苦涩夹杂着腥甜从心底涌上喉咙,那股熟悉而疼痛越来越剧烈,从心口蔓延至全身,他想弓起身子,让疼减缓的轻一些。
但裴境只是站在那里,生生将苦涩咽下。
她真开心阿,跟别的男人成婚,就这么幸福吗?裴邺让她感觉到很快乐吗?不然为什么会露出那种可爱的娇憨模样。
这么短的时间,她就琵琶别抱,嫁给了旁人,将他裴境忘在了脑后,三年多的陪伴、相爱,对这个狠心无情的女人来说,什么都不是吗?
阿,打情骂俏的样子,真让人觉得碍眼,真是碍眼,好想杀人。
裴邺付了这只步摇的钱,掌柜的见他们是一对如此恩爱的小夫妻,相貌还这么出色,还主动少要了一点银子。
“十两银子,也还是太贵啦。”
沈妙贞心里甜滋滋的,面上却抱怨了几句,裴邺不以为意:“十两银子罢了,夫君能挣,以后若能做了官,给妙儿打一顶凤冠,我裴邺的妻子也不能比别人差了。”
“你有这个心就好,别花那个冤枉钱。”
沈妙贞摸摸那只步摇,虽然穗子短短,珍珠也很小,却并不妨碍她的喜欢和珍爱。
放下手,脸上还维持着甜蜜的笑容,一转头就看到了不远处的裴境。
他就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她。
沈妙贞等大了双眼,心中咯噔了一声,裴邺也看到裴境,他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却很快就掩饰了过去,握住了沈妙贞的手。
裴邺的温热的大手让沈妙贞慌乱的心,安定了下来。
是啊,遇到六公子又怎么样呢,她已是自由身,嫁给谁跟谁在一起,都是她的选择,与旁人无关。
而且她有了丈夫,丈夫很爱她,对于六公子,除了感激再也没有别的感情,他已经不会在轻易影响她,拨动乱她的心弦。
裴邺率先拱手行礼:“六叔安好,小侄来西京,还想带着内子拜访六叔,没想到刚出来看看灯会,便巧遇了,真是有缘分。”
缘分?这个词在裴境嘴边嚼了嚼。
沈妙贞经历了短暂的尴尬和慌乱后,此时早已坦然,她不躲不闪,福了福身:“六叔安好。”
她嫁了人,自然要随着丈夫,叫一声六叔并无不妥。
裴境的心,此刻早已伤痕累累,千疮百孔,伤口被撕开,变得鲜血淋漓,然而他居然淡淡的笑了笑,就如同平常那个无所不知,高居住云端的莲花六郎一般。
任谁都无法猜到,此刻他脑海中正酝酿着惊天动地的阴谋。
他甚至连看都没有多看一眼沈妙贞,完完全全就像是面对远房的侄媳妇,温和守礼,叫人一见便心生好感。
“原来你嫁给了我这侄子,成婚的时候也没送来请帖,不请我喝一杯喜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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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境的淡然, 让裴邺最后一丝尴尬和疑虑都消失了。
“六叔可用了晚膳?不如跟我们一起,我在蓬楼定了个桌。”
沈妙贞欲言又止,这只是问个好也就行了吧, 要一起用膳,不觉得尴尬吗?但她也只是心中腹诽, 什么都没有说, 她知道要给裴邺在外面留面子。
而且只要来西京求前途, 就总是绕不过裴境的, 自己一人打拼跟有人帮衬总是不一样。
虽然关系有些远了,但他们都姓裴,互相扶持也是常理。
裴境可不是随意会答应跟人一起吃饭的人, 沈妙贞还存着侥幸之心, 她可是太知道六公子的洁癖,不是实在推不掉的应酬, 他才不会去。
裴境淡淡的,用余光瞥了她一眼:“既然是侄儿相邀, 敢不从命?”
沈妙贞一僵,装作若无其事,她纵然看开了,可这么一起吃饭, 到底也有些尴尬,然而她不装也不行。
“六叔勿怪, 我跟内子成婚实在仓促, 当时也没来得及请所有的亲戚朋友,也是后来才补了几桌, 六叔远在西京, 想着您回来到底不便, 这一回来了西京,我们夫妻可要好好请一请六叔。”
裴境点头:“也好,我也有新婚礼物要送给你们夫妻。”
夫妻这两个字被他说的极淡,极轻,仿佛只是繁茂大树落下一片不起眼的叶片,他好似根本就没有在意,然而其中蕴含的深意,却好似深恶痛绝。
裴邺一点都不了解公子,公子在愤怒至极的时候,说话都是轻轻的,谈笑间就能定了一个人的生死。
沈妙贞心惊肉跳,抬头去看裴境,却只看到他那淡然的表情,似乎并没有什么阴谋诡计,难道是她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