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老板一个没留神,差点没接触,缓慢的捞了好几下,才将账册捧稳。
“沈县令刚来本县,不知内情,我们有事好商量,大人年轻,切莫冲动。”
沈长林哼了一声:“本官事忙,无暇闲话,柳老板快将税银拿来。”
柳老板咬着腮肉,看向沈长林的目光中充满了警告,但沈长林完全无视,反而不耐烦的催促:“快交钱,本官耐心有限!”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眼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柳老板不想影响生意,只得退一步:“请沈县令移步内室,咱们详谈。”
沈长林让曹二端来一张椅子,他一撩袍角,干脆坐到了柳盛商行的门口,斩钉截铁道:“就在这谈!”
柳老板被沈长林这嚣张的态度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没想到这面嫩的小县官,一点都不好糊弄,头铁的很,看来今日是少不得出一点血了。
这些狗娘养的贪官!
腹诽完毕,柳老板对伙计耳语,那伙计跑开,不一会儿拿着个鼓囊囊的布袋子回来,柳老板暗戳戳的递到沈长林身边,压低嗓音道:“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
这暗戳戳的举动实则没半点掩人耳目的效果,众目睽睽,围观百姓都瞧得很清楚。
沈长林用手掂量着那布袋的重量,高声问:“什么意思?”
柳老板将布袋解开一个小口:“里面还有金的。”
说罢示意沈长林看,沈长林顺从的瞄了眼,之间白花花的银锭子中间,夹杂着两个金灿灿的金元宝,煞是招人喜爱。
他不由的微笑起来。
见沈长林笑了,柳老板也松懈了一口气,笑呵呵的将钱袋递到沈长林手中的同时,内心暗自吐槽,天下乌鸦一般黑,什么假县令真县令,都是变着法子敛财的狗官罢了。
但柳老板没能笑多久,他舒展的表情很快就凝固在了脸上。
“这一共是二百两银子,还差五千六百二十三两,请柳老板速速补齐。”沈长林将钱袋中的银子全部倒出,慢悠悠道。
“你!”柳老板最后一点耐心也被消磨干净了,他狠狠咬着后槽牙,“姓沈的,莫要欺人太甚!”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本官哪点欺你了?”
柳老板双手抱臂,撕开了最后一丝伪装:“鄙商行没那么多银子,沈县令待如何?”
沈长林早料到柳老板会是这副反应,那几千两税银,他压根就没想过补。
“现银没有,那就用货抵,本官知道,柳盛商行新到了一批货,就堆放在商铺后面。”沈长林说罢对身后的壮汉们挥手,“搬!”
“我看谁敢!”柳老板拦在商行前,他手下十几个打手站在老板身后,一副谁敢上前就揍谁的嚣张模样,柳老板认得壮汉中为首的络腮胡汉子——曹许平。
于是他厉声威胁道:“曹老大,咱们算是熟人,你知道,我和邬家寨寨主有交情,你要是帮姓沈的,就是和邬家寨和整个海青县水帮对着干!”
曹许平停了下来,他内心很清楚,只要他按沈长林的吩咐去搬柳盛商行的货,就等于和原来的水运兄弟帮割席,开弓没有回头箭,以后便回不去了。
他犹豫了。
沈长林看着曹许平,将他的纠结全部看在眼中,但他没有出声催促,只冷静的看着他。
有些事情,需要当事人自己抉择。
“兄弟们,上!”
曹许平想起被江匪袭击的那个晚上,绝望之际,是沈大人出手相助,此乃恩情,另外,沈大人身手好脑子又好使,他总觉得,跟这样的人混,有前途!
柳老板一惊,急忙挥手让打手们去阻拦,但他们不是曹许平他们的对手。
一箱接一箱的货物被搬出去,紧接着被曹许平用船运送到邻近县府打折售卖,最终得银四千两。
沈长林如法炮制,又找了几家欠数千两税银的商户,按照无钱用货抵,无货用古董、家具、首饰抵的法子,很快就换来了两万两银子。
两万两拨了两千两给曹许平的人,两千两给了杨指挥的人,剩下一万六千两归库。
曹许平拿着这份钱有点心肝颤:“沈大人,我们拿的是不是太多了?”
“我说过,跟着我混,决不亏待你们,其实均摊下来,不过一人百余两,你们值得。”
沈长林很清楚,钱的魅力,想要人忠心办事,就要给足好处。
曹许平一拍大腿:“沈大人,沈哥,沈老大!以后,我曹许平跟定你了,够义气!”
沈长林一边让人继续追缴税银,一边贴出了找幕衙役的告示,要求很简单,强壮即可,无论祖上是做什么的,识字与否,都没关系,只要通过考核,月银五两起步,那么一年就是六十两白银,同时还包吃包住,统一发放衣裳鞋袜。
年入六十两,妥妥的小富自家。
而且,这还只是起步,于是告示一贴,报名者如云,简直要踏破县衙的门槛。
杨指挥看着密密麻麻的报名者,不禁担心,他低声问道:“沈大人准备招募多少新衙役。”
沈长林摸了摸下巴:“三百吧,等以后库里银子多了,再添到一千。”
杨指挥心里咯噔一下:“三百的话勉强符合规制,若到一千,则有养幕私兵之嫌。”
沈长林耸耸肩,没有辩驳,按照《大乾律》,一县大概有五百到一千不等的书吏衙差,但老的老弱的弱,正当壮年能武斗的大概不到二百,而他要养三百新衙差,加上曹许平招募的一百人,以及杨指挥带来的一百,共五百壮丁,其实已经算养幕私兵了。
若有人参他,足够他喝一壶。
但是:“不养能行吗?”
没有兵力,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