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瘪的唇抖了抖,她咣当一下落到床上,文娘手中的碗被撞掉,在地上滚了几圈,滚到赵荣华脚边。
许久的沉默。
除了文娘轻轻拍打着老妇肩膀,发出细微的“哒哒”声。
老妇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两只手紧紧攥起,又抖动着张开。
你是怎么找来的。”
葛嬷嬷,你在宫里第一次看见我,便知道我是谁,对不对?”
赵荣华一步步走近,低头看着文娘无动于衷的样子,心里的恨意如同失控的藤蔓,肆意的缠绕盘旋,让她无法不去憎恶,不去愤怒。
当年是你发现了我爹我娘的死,又是你第一个去报了官,将那封殉情自尽的手书交给了官府,所以官府比对了爹爹的字迹,认定不是谋害,便由你亲自埋了我娘的尸首…
而赵家将爹爹的尸首运回京城葬下…
那她是谁,葛嬷嬷,你起来告诉我,她是谁,为什么我跟她长得如此相像!”
胥临还是头一遭见赵荣华恼怒,如同一只疯狂的小兽,歇斯底里地质问卧床不起的老妇。
屋子里是骇人的安静。
葛嬷嬷的眼珠隔着眼皮动了动,两行热泪沿着眼尾默默滚到枕上。
她睁开眼,浑浊的眼睛布满了血丝,枯槁干脊。
我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我知道。”
她横起胳膊,缓缓搭在额上。
这事像根毒刺一样,扎进我心里,一日日的发脓发臭,我却不敢将其示之于众。”
当年的确是我奉命在临安宋家祖坟附近掩埋你娘的尸首,那日雨下的大,坑挖好后,我忽然发现盖着你娘的席子动了下,那一刻,我真的怕,我怕…”
你怕什么?”赵荣华盯住了她的眼睛,却见她浑是痛苦的不愿提起。
我让那几个挖坑的小厮先走,然后我将文娘藏到灌木丛里,又去给老夫人复命…”
你的意思,当时祖母亦在临安?!”
赵荣华吃了一惊,李氏从未说过当年她在临安。
她当然在。”
葛嬷嬷神色肃重,“当夜,我偷偷拿着提早收拾好的行礼,带着尚有一□□气的文娘逃离了临安,我们辗转去过好些地方,后来到了幽州,进了汝安侯府,也就是当今圣上的潜邸。
圣上挥师入京,我们也跟着回到京城。
再后来,我在采办处看见了你,从那日起,我就知道,你早晚都会见到文娘,知道当年事情的真相。”
……
容祀处理完朝务,日头早已西下,回到寝殿,却还是没见赵荣华身影。
他里里外外转了个遍,不禁有些生气。
说好的两个时辰,眼下已经过去四个时辰多了,便是晚些回来,也该着人通禀一声。
他踹开面前的屏风,又胡乱拂去案上的书籍,径直斜躺在太师椅上,脑袋枕着椅背,没好气的唤道。
胥临还没回来吗?”
胥策闻声,连忙从外头进来,“回殿下,没看见胥临的影子。”
呵,”容祀嘴角噙上一抹冷笑,“心大了,野了,不把孤的话放在眼里了。”
殿下,胥临办事谨慎妥帖,定是有什么棘手的不能立时回禀。”
能有什么棘手的事…”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匆忙的脚步声,紧接着,胥临满头大汗的奔袭进来,气都没有喘匀,便赶忙说道,“殿下,殿下…”
容祀目光往他身后扫了眼,没看到赵荣华跟来,不禁涌上一股邪气。
人呢?”
回殿下,赵小姐她说,她说今夜不回宫了。”
胥临左右为难的低下头,转眼便瞧着太师椅上那人,面孔骤然阴沉下来。
修长皙白的手紧紧攥着雕花扶手,发出“咯咯”的摩擦声。
不回宫了?”
他声音轻轻地,带了些许疑惑般的质问,那眼睛抬起来,若有所思的看向揩汗的胥临,笑道,“那她想睡哪里?”
容祀觉得自己有些纵容了赵荣华,纵的她想试探自己的底线。
这一刻,他像是怨妇一般,等不到归来的夫君,心生嫉恨,而这嫉恨,让他发泄不得。
邪火在体内上蹿下跳。
他微不可查的动了动手,捏碎了案上的薄瓷小盏。
她要去赵家,要去找赵老夫人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