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雍抿着唇,却没有一丝畏惧,他上前,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赵荣华。”
站在身后的那人兀的一怔,旋即瞪大了眼睛看向程雍的后背,程雍没有回头,拱手一抱,向着容祀开口求道,“殿下赐婚,臣不胜感激,万分欢喜!”
裴雁秋惊讶地拧着傅鸿怀的手背转了一圈,低声叫道,“我不是在做梦吧。”
傅鸿怀咧着嘴矮了半截,“不是不是,娘子松松手。”
赵荣华若是能嫁给程雍,裴雁秋定是欢喜的。
程雍不仅样貌品行端正,更是个挑不出错的君子,他若打定决心,那便会一辈子都对赵荣华好。
裴雁秋有些激动,甚至比一脸茫然的赵荣华还要激动。
孤愿成佳人之美,为程雍,赵荣华赐婚,望此二人携手互助,忠贞不渝,成就一段佳话。待大婚之时,孤也将为你们二人主婚…”
小姐,小姐,查出来了。”史莹身边的婢女瞥了眼堂中人,继而将唇附到史莹耳边,嘀咕道,“殿下曾经幸过一个女子,说是含光阁小厨房的婢子…”
史莹脸色骤然一暗,婢女又道,“就是她。”
到了房中,裴雁秋连忙搁下团扇,一把攥住赵荣华的手,“我这儿不用你了,你去找程雍,问问是何情形,若是太子真心赐婚,那便一日都不能耽搁,免得他中途反悔。
你跟程雍抓紧挑个好日子,将喜事办了,哎呀,我有点热,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啊。”
赵荣华满腹心事,被她一推,抬起头又是一阵茫然。
他怎么就突然想通了呢,我觉得好生奇怪,可不管如何,他是东宫太子,一言九鼎,又是当着众人的面赐婚,想反悔都不可能。
淳淳,你不知我现在多兴奋,你若是跟程雍在一块儿了,日后生了孩子,也是要认我做干娘的,我们两家结成亲家…”
我能给程家带去什么?”
赵荣华实不忍打断她的想象,可现实就是如此。
她不仅不能给程家带去任何利益,还会给程家带去隐患。
程家需要一桩门当户对的婚事来光耀门楣,程雍是独子,这责任,他推不掉。
若是从前的赵家,勉力还能凭着破旧世族的身份攀扯一番,可现在,不管怎么看,她都不能祸害程雍。
程雍不需要你给他任何东西啊,你想什么呢。”裴雁秋声音有些大,门口的婢女禁不住瞥了眼,便有人将门掩起,隔开不让外头的听到。
程雍不需要,程家需要。”
你就不能自私些,什么都别想,就想着嫁给程雍,让他替你遮风挡雨,你想那么多作甚,有他在,天塌不下来。”
裴雁秋急了,生怕她一时糊涂,错过这段姻缘。
雁秋,我也不是非要嫁人的…”
你…”
你听我说,别着急,”赵荣华将她拉到桌前,两人挨着坐下后,房中的贴身婢女已经齐齐退了出去。“我有手有脚,有营生的手艺,自力更生完全不成问题,甚至还能在一两年后,将局面做的更好。
可若是依附在程雍身畔,我得应付程家上上下下,即便程大人程夫人不计较我的家世,旁人的闲言碎语,也会让他们进退维谷,何必?
我有我的好,他有他的好,我若是不攀附,那他之于我来讲,不过是浮云过客。而若我选了程雍,选了依附与他,那我的那点好,便也是微不足道,可有可无了。
雁秋,我不想让他的那些好,盖住我的那一点好,我想活好自己。”
你如何便知,程雍不会为了你,掩去自己的好。”
他那样的人,开蒙后便一心苦读,熬到今日光景,不知受了多少罪。若强他敛了光芒,今日他不怪我,总有一日,当看着那些不如自己的人爬到他的前头,他总会怨我的,日子在怨恨之中,也会失了最初的美好。
我也不愿成为这份丑陋。”
那你?”裴雁秋丧气的垂下肩膀,赵荣华莞尔笑道,“别有所求,就不会有所沮丧。”
我可没你活的通透。”
哪有通透不通透,自小看惯了人眼色,便也会战战兢兢迎合别人。
失望多了,也就自然而然不再期望。
回铺子的时候,已是晌午过后,天气升了温,艳阳高照,她将里里外外盘点了一番,预备出前日的订货。
赵小姐,我家公子有事找你。”
那小厮年纪轻轻,模样谦卑,将一封书信拿给赵荣华后,便垂首在旁边等着回话。
信是程雍写的,邀她去画舫小坐。
你家公子缘何去了画舫?”赵荣华收起信来,塞到香囊里。
公子说,要为今日太子殿下赐婚的事情,与小姐解释。”那小厮有条不紊,说完,又拿出程雍的佩玉,怕她不信似的,“公子说,若是来铺子里,怕有损小姐清誉,遂才选了画舫,清净人少,便与交谈。”
好,我知道了。”
人走后,赵荣华悄悄跟了过去,远远看着他回了程家,这才打消疑虑。
她将赴宴穿的华服换下,选了身素净的衣裳,简单簪了枚海棠花簪子,便依着信上的画舫,寻了过去。
画舫地处繁华,舫内却是幽静的。
有婢女上前将她迎了上去,引领着入了舫内,又有人斟茶倒水,将蜜饯果子端到她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