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德福不明白,没有饿过肚子的人,怎么会懂得食物的珍贵?
“她肯定不去呀。”翟明翠想了想说,“这样,晚上我做做她的工作,明天,明天一早咱们再说。”
卧房里,张德凤盘腿坐在床上,呆呆看着窗外。
张东东自然不知道姑姑是怎么了,坐在德凤旁边,也学她的样子,盘上腿,瞧着外面。
可张东东的小腿短而胖,盘了半天,重心一直不稳,老是歪歪斜斜的。
“你看什么呢,小崽子?”一直没说话的张德凤突然问。
“那你看什么呢,张德凤?”张东东问。
张德凤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发火,眼睛直直看着外面,“没看什么,我就是在想。”
“想什么?”张东东歪着小脑袋看着张德凤。
一放学,张东东看见来接她的人是叔叔,就知道,家里肯定有什么事。
否则雷打不动,都是奶奶来接。
立刻问了一句,张德柱就说了。
虽然张东东不明白什么酒厂不酒厂的,但她知道,肯定是件大事。而且,看样子,张德凤应该是不开心了。
因为如果不是大事,是件开心的事,奶奶也会来接。
张东东拔腿就往家里跑,德柱在后面猛追,喊她别跑那么快。
不跑快是不可能呢,姑姑有事了,东东一定要在。
所以,在大家坐在堂屋里研究这些那些大事的时候,张东东就溜到了张德凤旁边,陪着她坐下。
先是发呆,然后还是发呆,到了最后,依然在发呆。
张德凤就那么盘腿坐着,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我在想,酒厂里的酒好不好喝。”张德凤缓缓道。
“是你要去上班的酒厂吗?”张东东立刻问。
“嗯。就是那个酒厂。”张德凤说,“你知道酒是怎么做成的吗?”
“不知道。”张东东摇头,“我妈妈不让我喝酒。”
“你当然不能喝酒,你还是小孩子。”张德凤想了想,又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做的。反正,是粮食酿的。”
“那你去酒厂上班吗?”张东东问。
“我还在想一件事。”张德凤没有回答东东的问题。
“什么事?”
“我在想,如果我酿出了酒,我爸爸如果在的话,他会不会喜欢喝。不对,不能是这个问题,这个问题还要往后。我在想,如果我爸爸在的话,他会让我去酒厂上班吗?”
张东东不知道张德凤的爸爸是谁,她从来没见过。
她只知道张德凤的妈妈就是自己的奶奶。
“那你爸爸不在,你可以问妈妈啊,也就是我奶奶。”张东东建议道。
张德凤突然就笑了。
她一转头,眼睛笑得弯成了一条缝,看着张东东说:“你可真是个聪明蛋!”
东东也没看清她姑姑是怎么从床上蹦下去的,反正等她反应过来时,张德凤已经跑出了卧房。
张东东跟着跳下床,鞋也没穿,跑到门口就停下了。
她看着张德凤,站在堂屋正中间,和她一样打着赤脚,两人袜子都脱了,光脚站在水泥地上。
地面冰凉凉的,好像在刺激着张东东的感官。
小小的她,还不明白大人们的故事,更不明白大人们的决定。
可她知道,姑姑张德凤此刻和她一样,脚底凉凉,可心里热热。
“妈,大哥,大嫂。”张德凤站在大家的目惊口呆中,笑了:“我去,我去上班!”
*
“和你说了,你也不看看去。”张德柱对魏橙花坐在小卖部里嗑瓜子这件事十分不满,橙花工作这事,一家人都在后面商量,就她不去。
魏橙花窝在邵女常坐的圈椅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抓一把瓜子开始嗑起来。
“哎,你一会儿给大嫂那个钱箱里塞一毛钱啊。”橙花对德柱说,“我吃了一毛钱的瓜子。”
“你怎么知道是一毛钱,不是两毛的?”德柱白她。
“大嫂都是用那个小碗盛,一平碗就是一毛钱,你信不信,我抓的这一把,五毛钱都不到。”
魏橙花一边嗑一边低头找东西,左右看了看也没找到,最后在小隔间门口看见了,便说:“德柱,你去把那个小凳给我搬过来。”
魏橙花顺手一指,继续说:“我看大嫂总是坐在这里,然后双脚搭在凳子上,看起来很舒服。我也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