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爸这么多年来一直在责怪他,觉得是他害死了他妈。
如果不是他跟家里闹,如果不是他不懂事跑出去,他妈就不会出去找他,更不会遇到泥石流。
可世上没有如果。
这十几年来,他每一天都活在痛苦和自责当中。
他妈刚过世那两年,他爸骂他为什么还能坦然自若的吃饭睡觉,于是他不吃不喝,差点把自己活活饿死,他爸骂他为什么还笑得出来,于是从此他不笑了。
十岁之前,他每天都活在自责和他爸施压给他的内疚中,它们如同一座座大山,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到了后面,他一吃东西就反胃呕吐,头发大把大把的掉,每天晚上睁着眼睛到天亮,只要有一点响动就能让他心悸到四肢抽搐。
后来他姥姥过来京城,发现他瘦成了皮包骨,把他爸打了一顿后把他接走了。
后来十年,姥姥和顾家费劲心思才让他变回正常人,只是在他心里,他依然觉得自己不配得到幸福。
因此他一毕业就跑到乌勒玛依去,后来又申请调到太利油田,想着把余生都奉献给石油基业和祖国。
直到他遇到了阮瑶。
她好像一阵春风吹进他的心里,好像一抹亮丽的色彩猝然泼洒在他黑白的人生里面,让他如枯井的心起了涟漪。
迎着夕阳,他脑海里浮现阮瑶的样子。
她有一双灵动会说话的眼睛,干净明亮,时而严肃时而俏皮。
她笑起来时右脸有一个浅浅的酒窝,左边的脸却没有。
她看着娇娇弱弱的,好像小奶猫很需要人呵护,可她凶起来,却一脚能踹飞一个八尺大汉。
她总能给他意外和新奇。
欠他妈的,他这辈子都还不了,只是他真不想再过枯如死灰的生活。
想到这,他突然很想见到阮瑶,仿佛有一股火在燃烧着他,要是见不到,这股火就会把他燃烧殆尽。
他跑了起来,住宿没有找到阮瑶,便去油井岗找,一个一个找过去,终于在七八里外的油井岗看到她的身影。
夕阳柔和地撒在她脸上,把她的脸都染红了。
今天女子采油队第一次上手换电机,换电机是个非常有挑战性的工作,因为没有装卸设施,一切都要靠人力。
一天下来,大家的肩膀都被磨破皮了,可破了还是要继续用力拉动绳子,否则旧电机没法滑上来。
突然,有人喊了一声:“阮大队长,快看,你对象过来接你了。”
这声音一出,所有人抬头看去,就见秦浪站在磕头机旁边,橙色的夕阳染了他一身,柔和他坚毅的线条,让他看上去越发深邃迷人。
阮瑶对上他的眼眸,脸微微红了:“他可能是刚好有事情过来这边,谁说就是来接我的?”
话音刚落,秦浪就迈着长腿走了过来:“我过来接你。”
阮瑶:“……”
其他人见状顿时一阵起哄,笑得阮瑶的脸更红了。
秦浪走过来接过她手里的绳子,和其他几个女同志一起把新的电机移上去。
有了秦浪的帮忙,最后一台电机很快就换好了,比之前提早了半个钟头弄好,还剩下一些尾巴,队员们让阮瑶先回去。
阮瑶起初觉得不好意思,可队员们坚持让她先走,她拗不过只好收拾东西走了。
夕阳一点一点的坠下去,天空出现了点点星辰。
阮瑶和秦浪两人并肩走着,地上的影子紧紧挨在一起,十分亲密的样子。
众人看着两人的背影,纷纷感叹羡慕道:
“阮大队长和浪工两人真般配,走在一起像金童玉女。”
“以前看浪工很冷漠的样子,真没想到原来他这么疼对象,要是早知道……”
“早知道啥,浪工一过来基地多少人想跟他处对象,可都被拒绝了,所以不是他冷漠,而是他对其他女同志没上心而已。”
两人回到住宿,秦浪轻车熟手走进厨房去烧水和做宵夜。
阮瑶她们工作时是吃过晚饭的,只是吃的很差,大部分时间就两个窝窝头,好的时候会多一个鸡蛋,这样的晚饭是吃不饱的,更别提有什么影响。
所以她下工回来,秦浪都会给她做宵夜。
阮瑶跟着进来厨房,看他忙碌的贤惠样子,叹口气道:“要是我们在一起后觉得不合适分开了,我估计会挺不习惯的。”
可不就是不习惯,有人给她烧水做饭洗碗,万一哪天分开了,这些活儿她又得自己干了。
秦浪丢煤炭的手顿了一下,眼眸微垂:“我们这还没在一起,你就想着分开?”
阮瑶心虚笑了声:“我就是随便说说。”
秦浪转过身来,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随便说说也不行,在你对我动手之前,我是童子鸡,你必须对我负责。”
“……”
童子鸡都出来了,阮瑶被噎了下:“我要是不负责呢?”
秦浪嘴角勾起:“那就换我对你负责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