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谦颜并不意外汤幼宁会有此一问,他眼眸黯淡,轻描淡写:“不过是个……青梅竹马的俗套故事。”
陆云苓是蒲兰谷收养的义女,是他名义上的妹妹。
他们自幼相伴长大,习医学武,渐生情愫。
先辈设下种种规矩来约束人的言行,收做义女,跟了陆家的姓氏之后,他们就没可能相爱相守。
此事有违人伦,不容于世。
陆云苓不怕,她不在乎外人的非议,她有勇气去面对一切,无所畏惧。
但是,陆谦颜被礼则所束缚,他拒绝了她。
为了斩断自己不该有的妄念,他决定亲自挑选一位妹婿。
此举惹恼了陆云苓,感情之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她分明领会到了陆谦颜的情思。
可他却要把她推给旁人。
那么,她非要逼着他承认不可。
陆云苓行事,向来率性而为,她铤而走险,给自己下了药。
陆谦颜年少聪颖,对医术一道天赋佼佼,她怕他很快就把她的症状给解了,于是费尽心机,寻来情人蛊。
彼时,陆谦颜果真不认得情人蛊,也不知道自己身上被种了子蛊。
被陆云苓堵在房间里,他面红耳赤,心跳如鼓,又是震惊又是恼怒。
她这个举动太过胆大妄为,她知道一旦传扬出去,外人会用怎样不堪的言辞去描述她么?
陆谦颜不仅拒绝了陆云苓,还叫她暂时别来见自己,断绝不该有的念想之后,他们依旧是兄妹。
至于她身上那春毒的症状,有木莲香丸在手,无足轻重。
陆谦颜离开了蒲兰谷,他若不走,恐怕那薄弱的意志力就要被击溃了。
然后——他此生再也没见过陆云苓。
她也走了,消失了,再也不回来,了无踪迹。
他到处寻找她,在察觉自己身上的子蛊之后,更是发了疯。
任何规矩礼法都无法绑住他,他把对义妹的情愫闹得人尽皆知,所有人的言语或者看法,变得不值一提。
他要娶她为妻。
……可是她人在哪呢?
这么多年,他心力交瘁,青年白头,发生了许多事,陆谦颜都记不清了。
只有悔恨最为刻骨铭心。
他夜不能寐,无法想象,没有子蛊解毒的陆云苓会去哪里,会遭遇什么。
此时此刻,看着与她略有几分相似的汤幼宁,他甚至会产生臆想。
这是苓儿与他生下的女儿。
他们共同拥有的女儿,一定会出落得漂亮又善良。
“圆圆,我可以这样叫你么?”陆谦颜双目泛红,“我是你爹爹。”
“什么?”汤幼宁一愣,继而震惊。
他是她爹爹?那她原本的爹爹怎么办?!
“陆先生,”薄时衍打断他,道:“据本王所查,陆娘子以谚氏身份出现,十二个月后才生下圆圆。”
她起码在汤文樊身边待了两三个月才怀孕,不可能是陆谦颜的孩子。
汤幼宁闻言,松了一口气。
虽然她很同情陆神医,也不讨厌他,可不意味着她想认他做爹。
自己的爹爹养育她多年,早已先入为主了,岂能轻易更改。
“不,她就是我的孩子。”
陆谦颜低声一笑:“我与苓儿,两情相悦,我娶她为妻,天下人都知道,陆云苓是蒲兰谷的谷主夫人。”
他在笑着,胸膛急剧起伏,仿佛无端气喘,然后哇的又吐出一口鲜血。
汤幼宁见状,眉间蹙起:“你没事吧?”
薄时衍扬声喊了苒松,去把范子悬给带过来,可以帮忙照顾陆谦颜,若有需要,府中的李大夫也可以出手。
陆谦颜却是对自己的症状心知肚明,从腰间摸出一根金针,扎了定心穴。
“我无事……”他闭了闭眼,“一些胡言乱语,听过就忘了吧……”
汤幼宁一脸担心,他看上去不像是无事的样子。
吐过血之后,脸色更加苍白了,搭配那头银发,显得憔悴不已。
湘巧端了参茶进来,还有热水与帕子伺候,陆谦颜稍作整理,范子悬到来时,他已经恢复成常态。
范子悬先给薄时衍两人见了礼,而后看向陆谦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