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珠 第5节(2 / 2)

瑜珠 洋洋兮与 2414 字 6个月前

    她端起茶盏悄悄望了眼他,又望着自己对面还空着的椅子,知道他若是此刻在厅中落座,便定是要坐在她对面了。

    想起适才的尴尬,她心下一阵发怵,低着脑袋怎么也不敢抬高,不敢看他真的在她对面坐下。

    他定会端着他那双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睛,竖着两道剑眉,望得她从心底里发寒,叫她后悔自己的脱口而出,不知羞耻。

    但好在周渡并没有坐下的打算,他只是来将萧神远从老夫人面前带走,叫他跟自己去书房议事。

    自家孙子和外孙走的近,老夫人自然没有什么阻拦,笑呵呵地放了萧神远走,看着二人结伴而去的背影,满眼只写满了称心如意四个字。

    江瑜珠提着的一颗心也总算可以放下,端起茶盏,一面庆幸他没有落座在自己对面,一面又谴责自己实在是想的太多,人家兴许根本就没有将她放在眼里,也压根不会浪费时间来多看她两眼。

    花厅热闹依旧,长辈们你一言我一语的细碎时光既漫长又难捱,瑜珠只觉自己端着身子坐到浑身都僵硬了,才听到有下人来报说午饭准备好的消息。

    到周家快一个月,她基本上每日用饭都是在老夫人的院子里,或是和陈婳一起陪老夫人在堂屋吃,或是自己单独在屋子里吃。像今日这般全家聚在一处的,除了她刚来那晚和七夕那晚,便再没了。

    而且那两晚,周渡都不在。

    好似她刚来的那段日子当真是他最忙的时候,自从王家和褚家的案子结了之后,她在家中见到他的次数都变多了。

    周家人口多,光大房和二房的几个孩子加起来便有七八个,再加上她们这几个或近或远或根本毫无血缘关系的表姑娘,一桌显然是坐不下的。遂每次家宴的时候,都是长辈们一桌,小辈们男女分席,各一桌,中间用屏风隔开,互相正望不到。

    对于这种分席的方式,瑜珠不知道旁人高不高兴,反正她是再高兴不过的。

    跟那威严板正的青天大老爷一桌,用饭的兴致都要少上不少。

    —

    周家的家宴素来是以清淡和雅致为主,因为周家老夫人和老太爷最初都是钱塘人士,习惯了吃淮扬菜,在这一点上与江瑜珠并无不同。所以她到周家这么久,都没有遇到过饭菜吃不惯这一种说法。

    只是为了照顾一些人的口味,每桌的角落里也都会摆上几道辣子菜,以作平衡。

    “瑜珠,你到京城这么久,学会吃辣了没有?”突然问她话的是二房庶出的女儿,周家的五姑娘周玉璇。

    自从上回七夕灯会后,江瑜珠对周家的这两位大小姐便抱着惹不起至少躲得起的心态,一直不再跟她们有过多的接触。

    如今聚到了一张桌子上吃饭,她觉得自己又像是被这两位大小姐盯上了的可怜虫。看着周玉璇殷殷期待的神情,只得摇了摇头:“没有。”

    “啊,还没有?”周玉璇果然是失望又夸张的语气,当场提起公筷往她碗里夹了一筷子辣子鸡丁,还苦口婆心与她道:“你这可不行,京城里的许多人家,都是爱好吃重口的。你如今住在我家,倒没什么,但你已经快到及笄的时候,将来祖母必定会为你在京中寻一门体面的好亲事,学不会吃辣可不行。万一到了婆家,吃不惯婆家的菜,可是要遭人耻笑的。”

    她说话好似体贴,可在江瑜珠听来,却是无比刺耳,甚至可恶。

    她自小吃不得辣,一尝便容易流鼻涕和眼泪,形容狼狈。周玉璇这是摆明了找到她的弱点,想要她当众难堪。

    她看着碗中红到刺眼的那点辣椒末,仿佛闻到味道,便已经要泪流不止,抬头望一圈桌上众人,却是没一个会帮她的。

    周韶珠跟周玉璇显然是一伙的,望着她幸灾乐祸的眼神藏都藏不住;何纤素自顾不暇,私底下提醒她归提醒她,也不会为了她去当面得罪这两位周家正统的千金;至于陈婳,她适才因为茶水洒了衣裳,到就近的厢房里更衣去了,至今还未回来;唯一有可能会帮她的温若涵,今日也并没有来周家……

    她只能僵硬地扬起点笑脸,同周玉璇抿了抿唇:“多谢五妹妹好意,为我考虑周全。”

    “不必客气。”周玉璇笑的真心实意,“这道辣子鸡丁可好吃了,你快尝尝吧。”

    她提着筷子的手微微颤抖,最后看了她一眼,怀着视死如归的心情,将它一口吞了下去。

    当真是生吞,甚至都没碰到牙齿。

    比豆子大的鸡丁和辣椒一齐塞在喉咙里,她难受地喝了一大口水,才勉为其难地将它们咽下去。

    腹中却犹有火烧。

    周玉璇在一旁憋着笑,坏心眼地又给她夹了一筷。

    可她这次却没再打算吃,直接捧着茶水往自己身上倒,起身抬着湿淋淋的袖子,说要去换衣裳,落荒而逃。

    即便已经绕出了饭厅,她仿佛都能听见周韶珠和周玉璇在她身后放肆的奚落与嘲笑。

    比那日当街被褚遥知训斥还要难受百倍。

    她不想再回饭厅,捏着帕子擦了擦鼻涕眼泪,故意绕着午时几近无人的花园想多走些时候,慢慢绕回到她住的慈安堂去换衣裳。

    只是园子里突然传出的一声急喘,叫她不由地止住了脚步。

    声音传来的方向,好似是在前头的假山底下。

    她不知为何,心虚地四下望了望,明明也没做什么,心里却慌的不行。

    她壮着胆,往假山定定地多看了几眼,拎起裙摆逐渐放低脚步声,蹑手蹑脚,往那边上挪。

    她挪至一棵树后,蹲躲在草丛间,听着耳边喘息的动静愈渐清晰,间或还夹杂着一男一女的说话声。

    ……

    “轻些,你是狗么?”

    “不是狗,是这么些日子没见到人,想的发狂。”

    “嘴都被你咬破了,你要我回去怎么跟他们解释?”

    “解释什么?直接嫁进来做二少夫人,不好么?”

    ……

    江瑜珠面红耳赤,听着这些缠绵又暧昧的声响,虽看不见,脑海中却已经清晰勾勒出了假山底下两人的模样。

    嫁进周家做二少夫人——能说这话的人,除了周渡与周韶珠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周家嫡出的二少爷周池,根本不必做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