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珍馐馆 第21节(2 / 2)

    喜温伸出手想戳释月的腮帮子,被她打了手,又听她说这不是梦后,才缓缓转过脸,对上一张愧疚难当的面孔。

    再细看看雨朵妖异的容貌,漫天的白绒飘在月光下,一如她追击罴妖时所看到的那日。

    刹那间,喜温全然明白了,雨朵真的还活着,只是一直活在罴妖的身体里饱受折磨。

    她难以置信地看向雨朵,万千言语堵在她喉咙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唯有紧紧抱住失而复得的姐姐,生怕再度失去她。

    第24章 煎豆包

    ◎大大小小的糖粒子一碰就黏住了,嚼起来有些颗粒感,释月的豆包整个都砸◎

    鸭子河泺的人昨夜都是同样的梦, 梦里绿发褐眸的山神震怒不已,说自己降下罴妖不过是小惩大戒,要他们速速退出此地, 否则死的就不止圭王爷和他的那些拥趸了。

    硕河府统领惊醒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官道旁, 已经出了鸭子河泺的地界, 而进去的山道雾气迷障,叫人不敢贸然涉足。

    余下之人的梦境更长, 山神重重叹息一声, 眸中血色稍淡, 教导他们在山中采猎不可滥杀,要取之有度。

    说罢众人缓缓转醒,只有喜温沉睡着, 怎么叫也叫不醒, 众人都很担心她, 只有释月和方稷玄知道, 她是同雨朵在一块。

    那夜死伤的大多是硕河府的官兵,而百姓这边死了一个乔叔, 伤了四五个汉子, 还有茅娘去护着父母时, 手被划伤了,不知会不会影响她做针线活计, 以及林中人受毒雾侵害,使几人患了眼翳, 那穆雀和那穆卓又没有释月灵力护持, 伤得颇重, 需得静养。

    乔婶几乎死人一般, 孙婆婆和茅娘放心不下, 时不时上她家瞧瞧去,乔叔的身后事,灶洞里的火,锅里的馍馍,都是大家帮着一起操持的。

    就连坡上也下来两个林中人小孩,抬着一盆用桦皮裹着分割好的狍肉,瞧见乔金粟和黑豹坐在门槛上,就唤了一声。

    乔金粟和黑豹都没动,只有眼珠子转了过来。

    他们就蹲在院墙外,同乔金粟说:“这是腿肉,鲜嫩的,直接烤烤、煮煮都能吃。这是胸肉,抹了盐巴的,我娘都穿好绳了,你直接挂屋檐下晾几天,晚上记得收屋里去,等干了硬了就能吃了,撕成一根根的嚼着吃,可打发时间了。”

    乔金粟没有说话,沉默着看他们把一包包肉顺着篱笆缝隙塞进来。

    乔银豆被孙婆婆带回家去同小娃娃一起照看了,茅娘要带乔金粟回去的,但她不愿意,就这样坐在家门口,屋里偶尔会传出乔婶的哭嚎,但更多时候是一片寂静的,毕竟哭也是很耗费精神的。

    释月来过一回,蹲下来摸了摸乔金粟的脸,用一件长绒的大氅把她裹了起来,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乔金粟后知后觉的发现,这好像是释月第一次主动摸她的脸。

    黑豹也钻进大氅里,像个火炉一样暖和,乔金粟没觉得冷,雪落下来了也不冷,她都没意识到下了初雪,倒是黑豹呜呜地叫了几声,仰脸用鼻尖去接雪。

    然后等它摇着尾巴转身想把鼻尖这片冰凉纯洁的雪花奉给乔金粟时,它发现视野中模糊的一点白,已经消失了,黑豹看得都对眼了,有些傻气。

    乔金粟的嘴角动了动,只是没笑出来,像是僵掉了。

    大地苍山白得很快,雪地里冒出一个人来,朝着这边走来。

    乔金粟起初不在意,她垂着眼,只瞧着眼前半丈地,小院变得好没意思,插在墙头的风车也落了雪,可能是太重了,风吹来的时候,动都不动。

    篱笆墙‘吱呀’一声开了,乔金粟看着那双赤足踏进薄薄的积雪里,一下就把大地烫出了一个洞,露出地下荒芜的草皮来。

    乔金粟抬起头,瞧见喜温出现在她眼前,长发梳成两条辫子垂在胸前,辫子上坠满零落的花蕊绿叶,或含苞或盛放,鲜活而灵动。

    这冷天该穿裘袄才对,可她只穿了一条金棕色的长裙,斑斑点点好似梅花鹿,但底色又仿佛刷了很淡的银纹,交领处露出那件深蓝素布衣的一角。

    “粟粟。”喜温蹲下身,双眸炯炯有神,正充满怜惜地看着她。

    乔金粟想笑一下,可一点也笑不出来,反而想哭。

    “喜温阿姐,你醒了?太好了。”

    她是很真心实意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干巴巴的,仿佛只是一句客套话。

    至亲的离世是一辈子的事,乔金粟不懂,但已经感受到了。

    喜温将她搂在怀里,像摇晃小婴孩那样安抚着她,自打有了乔银豆,乔金粟再没有被人这样哄过。

    她哭了起来,哭得没有任何遮掩,把所有的眼泪和痛苦都哭出去,然后蜷在喜温怀里睡着了。

    屋里,乔婶望着房梁一动不动,喜温进来时她毫无反应,劝慰的话早已说干。她只好拨旺了灶洞里的炭火,抱着乔金粟去了小馆子里。

    喜温有点明白释月和方稷玄不是常人,但他们到底是什么,连雨朵也说不上来。

    总之,她是救了自己性命的阿月就行了。

    在释月的摇椅上,乔金粟睡得更沉了,大狗小狗跳上来挤着她,严严实实,一丝风都不透。

    锅里蒸着乔婶许诺过的豆包,黄黏米和圆江米两种皮子,厚墩墩的,看起来就叫人觉得满足。

    释月贪心,想着一锅全蒸出来,一个个摆得太紧,又没有裹苏子叶,所以粘一块扯不开,扯开就要露馅,这就不美了,豆包也做得小,比酒盅大一点,叫她直接抓起来七八个一气吃,她又不要。

    方稷玄只好用干净的剪子一个个替她绞开来,豆包不光吃豆馅的滋味,外皮嚼起来也是艮啾啾的,搁上一碟蜂蜜,碾出一撮糖霜来,蘸一蘸再吃。

    本来以为蘸蜂蜜的会好吃点,但没想到是蘸糖霜更好吃,因为豆包黏糊,糖霜又没碾成粉末,大大小小的糖粒子一碰就黏住了,嚼起来有些颗粒感,释月的豆包整个都砸糖碗里滚了一圈,吃起来‘嘎吱嘎吱’的响。

    豆馅也有许多种,芸豆、红小豆的,就一股子甜豆味,加了枣的,更湿滑甜蜜一点。

    杂了苞米粒的,咬到的时候会迸出一点汁来,还有包了板栗仁的,好吃,就是板栗仁塞多了有点噎。

    方稷玄递过来一杯水,释月喝了一口,发现清甜微酸,居然是春日里才有的桦树汁。

    ‘方稷玄哪有迁跃时空取物的能耐?’

    她困惑地一歪首,耳垂上用松针叶编织出来的绿星星随着一晃。

    可他眼睛不知道在看什么,望着她,又错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