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珍馐馆 第56节(2 / 2)

    最小的豆蟹只有米粒那么大, 一点火星就能烤透了, 但它再也没烧死过一只。

    渐渐地, 小呆根据习性、公母分出了不一样的小豆蟹。

    母蟹抱了一肚子卵, 要生小蟹的时候就会懒洋洋的,小呆睡一觉醒来, 母蟹就雄赳赳气昂昂的开始踱步了, 肚子上的卵也没了, 而水中多了好些透明的,密密麻麻的小蟹。

    这时候的小蟹只有一粒沙那么大, 样子更像弓背的小虾米,要褪好几次壳才能勉强有些蟹的模样。

    小呆好奇地看着懒洋洋的在屋檐下看流云的释月, 又低头揉了揉自己的肚子, 随即被释月扔过来的一片枯叶拍飞。

    “别看我, 你是你爹生的。”

    不是所有蟹卵都能孵成小蟹, 也不是所有小蟹都能长成大蟹的。

    小呆发觉就连一只小豆蟹想要长大也很难, 每当一些小螃蟹爬到到石滩上时,可能是想褪壳了。

    小蟹褪壳很慢很艰难,小呆陪了它一个午后,才收获了一张完好的透明壳。释月见它捧着蟹壳发呆,两只眼睛都快看对眼的,故意说:“刚褪壳的知了好吃,蟹也好吃,软壳的。”

    小呆抱着缸子一个劲摇头,小豆蟹是它养的,原本就没有吃的打算,吃不下嘴。

    知了是它预备着吃才去抓的,自然不一样。

    释月见它居然能自圆其说,有一番道理,笑道:“真是长大了,那你还要褪几次壳呢?”

    小呆眨一眨眼,看着释月笑。

    后院里也不只这一个琉璃缸子,还有一个养水母琉璃桶子,一个养小鱼养海葵的细筒琉璃杯子。

    这样式的琉璃器皿市面上根本没有,都是小呆闲着没事干的时候一点点烧出来的。

    看着也不规整,歪七扭八的,但是一倒水,水面波折,反而有种逼真的水波晃动之感。

    尤其是夜里,小呆一趟一趟把琉璃缸桶搬进屋子里。

    小小的水母像一朵朵透明发光的云,荧光小鱼在海葵胖嘟嘟的触须里穿梭,照得满屋子波光粼粼。

    小呆趴在那个被释月永恒封存住的南瓜窝里,怀里抱着方稷玄用花椒木给它雕刻而成的红毛小木偶,常常就这样看着氤氲迷离的光芒,听着豆蟹轻微的吐泡声,直到入睡。

    小呆从来没有想过,它会这么喜欢水这种与自己天性相背的东西。

    释月仰面倒在床上看着房梁上鱼儿游动的光芒,觉得跟方稷玄神识里的那一汪池子很像。

    那池子里的花与鱼其实都是他小心保存下来的记忆和情感,释月已经挺久没有钻进去肆意看过了。

    方稷玄愈发不设防,夜里有时流转灵力,还会把释月裹缠进去,眼前时不时就出现一个脏兮兮的小方稷玄,睁着一双清澈的眸子,递给她一个好不容易抢来的窝头。

    释月有时候也出现在方稷玄的记忆里,她没从这么多个视角看过自己,正侧反卧,一颦一笑,还有皱眉挥鞭居高临下的样子。

    释月想了想,应该是他们刚被迫处在一块的时候,总起动不动就打架。

    说是打架,但方稷玄其实很少还手,那样子叫释月更加气盛。

    ‘若是同别人捆在一块,积年累月的,也会处成这般关系吗?’

    这个问题猝不及防地钻进释月心里,她转首,方稷玄的面孔近在眼前。

    ‘轻易,我如今能很轻易地伤他。’释月有些情不自禁地想着。

    银白光刃在他的脖颈肩胛腿骨处时隐时现,随意试探着。

    同别的修士不一样,方稷玄是活生生被炼化的,身体就是他最主要的修行,是承载他灵力的器皿,所以释月那时候才会要他自断一臂。

    方稷玄缓缓睁眸看她,动也不动一下,光刃化作无数牛毛小针淬进他眸珠,方稷玄没有眨眼,只感到一阵凉意沁进眼睛里。

    “怎么会把自己的性命压在别人的仁慈上呢?”释月轻声问。

    “哪有别人,只有你。”方稷玄用鼻尖蹭了蹭她,又道:“我是你的桎梏,要我死,也是很公道的。”

    小呆在南瓜床里翻了个身,嘟嘟囔囔不知在说什么,释月勾了勾嘴角,道:“近来总是叽里呱啦的乱嚷嚷,快能说话了吧。”

    方稷玄见她笑,神情更温柔了几分,略略叹气,道:“日后不知多少聒噪。”

    石城战事大捷,王翎凯旋归来直接入了皇城受赏,此番更处处是陷阱,稍不留神,就是粉身碎骨。

    若非白蛇助了几回,王翎能在人与人之中计谋之中活下来,但受不住某些阴私手段。

    “受赏之日天象波诡云谲,想来会有埋伏,提早回喙珠湾吧。”

    在白蛇虚弱无力地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再没出现过了。

    王翎自请免去受赏大典,带着赏赐快马加鞭回了喙珠湾,明明是打了胜战,心境却好似落败。

    回到喙珠湾之际,见珠场奉珠,数量又多,品相又佳,心情这才略好几分。

    他还没忘了自己离去前提拔起来训练囚犯采珠的几人,本想说要赏赐,耳边却刮进好些风,对阿鱽等人明褒暗贬,说她们孱弱,费了侍卫营好些力气替她们周全。

    “这都是你们分内之事,若觉得麻烦,回家种田如何?”

    王翎还是一如既往的回护女子,侍卫头领忙道不敢,又把几斛珠的事情提了又提,好像是他们挣来的,而没有阿鱽什么事。

    王翎心情不佳,像赶苍蝇似得把他们赶下去,盯着那几斛珠一皱眉,又吩咐人把阿鱽叫来,她要亲自一见。

    消息是由侍卫营传下去的,自然也是那侍卫先于阿鱽知道,这可不是他能昧下的赏赐,也不是他能克扣瓜分的银子。

    他拙劣地掩饰着心底的慌乱,揪住阿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