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点,方棠若有所感的抬头看向天空,湛蓝的天际高远澄澈,阳光从云层后照射下来,炫目明亮的让方棠闭上了眼睛,也遮住了眼底那一丝不舍和眷恋。
“小姑娘,是你?”坐在柜台后面的许老放下手中的书,慈和的笑了起来,倒是一眼就认出方棠就是之前买走《陌上春游图》那副现代画的人。
“许掌柜。”方棠打着招呼,也说明了来意,“我想买一些绿松、玛瑙……,只要品相好,价格随意。”
玉锦堂做的是古玩的生意,虽然不至于三年不开张,但也不是每日都有客人来买古玩。
所以搭着卖一些蜜蜡绿松类的饰品,都是真品,虽然价格不低,不过游客买的多,店铺也是人来人往的,看着就热闹喜庆。
许老将方棠引到了东北角的柜台,“这些都是没有开出来的原石,如果你要没加工的半原石也可以,价格贵两倍。”
方棠一开口许老就知道她不要经过加工过的首饰,而是要买原石,当然,方棠要品相好的,那就是已经去皮打磨出来的半成品原石。
看着放在货架上一块一块的原石,方棠满意的点了点头,“每样我都要一斤,体积大小不用在意,但品相一定要好。”
噗嗤的笑声在店门口响了起来,走进来的女孩嗤笑的看向方棠,言语里满是不屑和鄙夷,“爷爷,这是从哪里来的门外汉,还要一斤?她当是大街上买水果吗?”
绿松、蜜蜡都是按照克价来算,品相顶级的蜜蜡至少五百块钱一克,虽然蜜蜡密度小,但一块三四十克的蜜蜡挂坠也要两三万。
没加工的原石,只要品相好没杂质,即使省去了加工费,最低也是三百块一克,方棠一开口就要一斤,至少二十万,这明显是外行人的说法。
许老和善的表情微微收敛,严肃的看向口无遮拦的女孩,“弯弯,怎么说话,道歉!”
被斥责的许弯弯不满的嘟着嘴,扭过头,就是不道歉。
“失礼了,这孩子被家里惯坏了。”许老歉意十足的看向方棠,弯弯口无遮拦,这样娇纵下去,日后必定会吃大亏的。
方棠并不在意,从包里拿出银行卡,“我先付一百万定金。”
许弯弯傻眼的愣住了,原本她看方棠穿的普通,又说出贻笑大方的外行话来,这才会出言嘲笑方棠,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竟然财大气粗的给出一百万的定金。
知道自己丢脸的许弯弯一下子涨红了脸,又是难堪又是恼怒。
许老也没有安慰孙女儿,吃点教训也好,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这是发票。”只收了五十万的定金,许老将发票交给了方棠,忽然开口问了一句,“小姑娘,你是不是用这些来做颜料?”
方棠点了点头,也没有好隐瞒的,而且以后如果继续修复古画,说不定还要从玉锦堂买绿松蜜蜡原石。
“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们都老了。”许老笑着感慨了一句,看向方棠的目光里充满了赞赏。
虽然许老是鉴定师,但多少也知道一些修复的常识,很多古画就是用绿松砗磲这些宝石当原料,只不过这一技法并没有流传出来,懂一点皮毛的也是那些修复世家。
方棠一出手就是一百万,那必定是深谙古法颜料的制作,这么说来她很有可能是某个修复大师的弟子。
看看沉静的方棠,再看看许弯弯这个骄纵不懂事的孙女,许老是真的感慨,这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啊。
亲自将方棠送到店门口,一道亮光从脑海里一闪而过,想到了什么,许老如同被雷击中了一般。
“小姑娘,上一次……”许老声音有些的发颤,目光迫切的看向方棠,平复着激动的情绪,许老嘶哑着声音询问,“那幅画是不是真品?”
看到方棠要买绿松玛瑙这些半宝石制作古法颜料,许老终于反应过来了,上一次那副《陌上春游图》的色泽艳丽、光彩夺目。
当时许老包括后来的赵馆长、安新颖都认定那是一幅现代画,那么鲜亮的颜色,必定是现代的颜料所绘。
但此刻,许老才恍然大悟,如果那真是宋代真品呢?
宋代书画技艺达到了顶峰,尤其是皇室和贵族供养的画师都喜欢用宝石当颜料,所以只要保存得当,宋代古画具有瑰丽夺目的色泽也正常。
方棠迟疑了一下,对上许老炽热的目光,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是。”
宋代珍品古画!这小姑娘好像是用三万块钱买下来的,这已经不是捡漏不捡漏的问题了,那样的古画堪称国宝!
做了一辈子古董古玩生意,捡过漏,也打眼过,许老以为不管遇到什么事,自己都会平静的对待。
但此刻,许老依旧感觉心在滴血,无关古画的价格,而是和这样国宝失之交臂,那巨大的失落和懊悔将许老给淹没了。
依旧生着闷气的许弯弯诧异的看向坐在坐在椅子上失神的许老,推了推他肩膀,“爷爷,你怎么了?”
不行,不能自己一个人伤心郁闷!许老没有理会许弯弯,而是拿出手机拨通了赵馆长的电话。
“老许啊,你不用安慰我,我好着呢,那一点流言蜚语还打不垮我。”电话另一头的赵馆长中气十足。
徒鑫在交易会上的事情发生后,安新颖第一时间就告知了赵馆长,之后消息长了翅膀一样在古玩圈子里传播,不少人趁机嘲讽赵馆长。
“不是徒鑫的事,当年收徒鑫为徒我也有错。”许老连忙开口,徒鑫算起来还和许老沾亲带故,他喊许老一声舅爷。
小时候的徒鑫的确有天赋,许老也教了他不少古玩的知识,后来徒鑫考上了庆州大学文物鉴定专业,赵馆长当时就是这个专业的教授。
大一的时候徒鑫就想要拜师,但赵馆长并没有收徒的打算徒鑫后来就找了许老这个舅爷,希望许老帮忙说清,许老也只是和赵馆长提了一句,毕竟收徒看的是缘分,即使两人是多年的朋友,许老也不可能强求赵馆长收徒。
那个时候赵馆长完全没收徒的意思,他一心扑在古玩鉴定上,连大学的课程也只是附带的,哪有心思教徒弟。
也是徒鑫运气好,赵馆长的妻子有心脏病,在去学校途中突然心脏病发作倒在了地上,刚好被徒鑫碰见了,围观的路人都不敢施以援手,徒鑫会一点急救知识,这样一来,他也算是赵馆长妻子的救命恩人。
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在,再加上许老的关系,赵馆长收了徒鑫第一个徒弟。
谁曾想徒鑫虽然好学,可为人骄傲自负,赵馆长说了他几次,徒鑫依旧是我行我素、本性难移,关键徒鑫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这就好比这一次在交易会上,徒鑫明知道方棠已经和郝哥达成交易了,却依旧横插一脚将八角塔抢走了,这就是犯了规矩。
赵馆长后来又收了几个徒弟,尤其是安新颖这个小徒弟聪慧有天赋,赵馆长总算是有点安慰了,他也不求徒弟如何,至少不能有徒鑫这样败坏师门的恶劣品性。
“老赵,你还记得上一次那一副《陌上春游图》的画吗?”许老这一次开口,赵馆长自然就想起了。
毕竟他看到这幅画比许老还早,是吴小天拿着画去博物馆,死皮赖脸的求他们鉴定是不是宋代的古画,赵馆长当时也看了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