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朝远今年六十六岁,已经是满面风霜的老人,此刻老人的眼里布满猩红的血丝,不可置信地望着高公公:“真的是楼允?”
高公公叹息道:“圣旨就在咱家的手里,柳大人若是不信,自己看吧。”
柳朝远拿过圣旨,一把将圣旨打开,明黄的圣旨上一字一句写得十分清楚,并无半点差错,柳朝远只觉得一阵气血上涌,白眼一翻,人当场就昏了过去。
“祖父!”
“父亲!”
“老爷!”
“柳大人!”
不过半日,皇上一道赐婚圣旨将当朝超品太傅气得昏死过去的事情就传遍了汴京的大街小巷,当今皇上仁孝,许多人都猜测皇上顾及到太傅年迈,只怕要收回成命。
很可惜,并没有。
而此时的柳府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柳朝远挣扎着从病床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进宫面圣,然而他在御书房里跪了整整一个时辰,只等来皇上一句话:“圣旨已下,朕如何收回成命?要不,朕给您跪下?”
柳朝远双眼一翻,再次昏死过去。
正和二十八年春节,柳家人个个过得如丧考妣,外出吃酒的时候唉声叹气,家里待客的时候唉声叹气,一提起柳银雪的婚事,更是有叹不完的气。
一道圣旨将美得不似人间该有的绝色的柳银雪赐给了祁王的世子楼允,所有人纷纷扼腕叹息,鲜花啊鲜花,注定凋零,天妒红颜,红颜当薄命。
楼允是谁?
这人在汴京留下很多传说。
传说他武功奇高,杀人不眨眼。
传说他姬妾成群,整天沉迷美色,被美色掏空了身体。
传说他是个嗜血的大魔头,每天都要靠喝人血续命,而且奇丑无比,不堪入目。
传说他是个病秧子,当年他娘胎带毒,他自打出生就多灾多难、不良于行,如今只剩下一口气吊着性命,随时都有可能双腿一蹬去见鬼。
国色天香的才女柳银雪竟然要被迫嫁给这样的人,如何不令人扼腕叹息?
柳银雪自圣旨下后,便将自己关在引嫣阁,至今未出,她好几个至交姐妹递了帖子声称要来探望她,都被她婉言谢绝。
这种时候,她分不清谁是真心谁是假意,倒不如谁都不见。
二月二来得比预想中更快,好像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柳银雪出嫁的这日。
第 2 章
柳银雪在柳家人肝肠寸断的哭声中坐上了抬往祁王府的花轿,成亲的时候却不见楼允此人现身,大姑姐楼澜尴尬地解释:“楼允还病着,不能起身,只能委屈你一个人拜堂了。”
连拜堂都办不到的男人,还成什么亲?
这婚事也当真成了笑话和稀奇。
红盖头挡住了视线,柳银雪牵着红绸,一个人拜天拜地拜高堂,而后在锣鼓声中被送入了洞房,大红的灯笼和床帐还有桌上寂寂燃烧的红蜡烛将洞房装点得十分喜庆,柳银雪坐在桌边,头上繁重的纯金头面已经被丫鬟取了下来,她却仍旧觉得自己的脖子酸疼得很。
她一转头,瞥向躺在床上的那个男子。
他还没有醒过来,听说随时都有可能死去。
那个男子,他有一张苍白得透明的脸,并没有外面传言的那般丑陋不堪,相反,他剑眉星目、高鼻梁、深眼阔,嘴唇微显削薄,模样格外精致。
配上那苍白的脸色,倒和一个面团似的,只可惜太瘦了。
听楼澜说,楼允已经昏睡了整整半年,这半年里,他就像个活死人一样躺着,一动不动,要死不死。
柳银雪收回目光,忽然间想起一句话:薄唇的人,薄情。
这个人,从今往后就是自己的丈夫了。
“姑娘,奴婢在次间的大炕上帮您铺好了床,晚上您可以睡在大炕上,奴婢就睡在大炕旁边的软塌上给您守夜。”落雁一边给柳银雪卸钗环,一边低声说道。
柳银雪点了点头。
在出嫁前她就已经想得很清楚,既然她注定要嫁给楼允,倒不如好好接受现实,毕竟扼腕叹息、怨天尤人都是没有用的,她只能沿着这条路往前走,直到前方再没有路。
落雁小心地瞅了眼楼允,外界把楼允说得十分可怕,她自然便忍不住害怕,虽然他现在只是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但是落雁总觉得下一刻他就有可能会突然起来咬住他们家姑娘的脖子,将他们家姑娘的血吸干。
“姑娘,世子爷若是一直不醒怎么办?”落雁担忧地问,若是一直不醒,或者突然死了,他们家姑娘岂不是就要守活寡?
柳银雪摩擦着自己的指尖:“不能再叫姑娘了,该改口了,省得被人拿住话柄。”
“是,世子妃。”落雁立刻听话地改了口。
柳银雪淡淡地笑:“若是一直不醒,也没什么。”
沉鱼落雁微愣。
这夜自然是安静的,柳银雪做了个梦,梦见睡在卧房里的楼允突然醒了过来,那男子看着是个白玉般的人,有精致的容颜和高挑的身段,他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一转头,却露出尖利的牙齿,那牙齿咬在她雪白的颈脖上,疼得撕心裂肺。
柳银雪赫然从睡梦中惊醒。
窗外已经亮起灯火,沉鱼打帘进来,她身后还跟着几个丫鬟,沉鱼道:“算着这个时辰世子妃您也该起身了,今日还要进宫谢恩,奴婢伺候世子妃洗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