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月华从怀中摸出一块叠得整整齐齐的手帕,手帕上绣着一只鹅黄色的小鸭。
那是柳银雪曾经送给王曹燕的。
虽然不知道许月华到底什么意思,但是柳银雪还是让沉鱼上前接了手帕,沉鱼将手帕放在柳银雪手边的小几上,然后将手帕小心地打开。
手帕上面多了三个字,是王曹燕的字迹,写着:对不起。
柳银雪的心情一时五味陈杂。
对不起,迟来的三个字,听上去轻飘飘的,可是落在心里却异常沉重,儿时情谊掠过脑海,柳银雪的眼泪逐渐溢上眼眶,她抬手拭泪。
“我知道这手帕是你送给曹燕的,这三个字也是她写给你的,我今日亲自来,便是想将她的歉意转达,让她走得安心,请王妃原谅她的错过。”许月华跪首,朝柳银雪磕头。
柳银雪亲自去扶她,落雁怕许月华对柳银雪不利,抢在柳银雪的前头亲手将许月华扶了起来,没让柳银雪真的碰到许月华。
柳银雪道:“王姐姐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她既已走了,便带走了一切,过往的恩恩怨怨,又何须再计较,改日我会亲自去祭拜她,王夫人放心吧。”
“多谢王妃愿意原谅曹燕,府里还有事要忙,我便告退了。”许月华道。
柳银雪让丫鬟容妈妈送许月华出门。
待许月华走远了,沉鱼感慨道:“王夫人和以前简直判若两人,今日一见,再没有以往的春风得意劲儿了。”
“她一辈子都好强好面子,总是鞭策着王曹燕和我比,王曹燕的死,她这个当娘的有一半的责任,都是聪明人,她自然知道自己是半个刽子手,害死了自己的女儿,哪里还能得意起来,”柳银雪将写着“对不起”三个字的手帕拿在手里,“可惜了。”
“奴婢倒不觉得可惜,王妃您就是心肠太软。”落雁摇头。
柳银雪惆怅,她将手帕放在桌上,吩咐沉鱼道:“收起来吧,改日去祭拜她的时候,把这手帕带上,烧给她。”
外院,萧贺朝楼允拱手道:“王夫人已经走了,王妃无恙。”
楼允点头:“若是王妃要出去,你亲自跟着,护她周全。”
萧贺退了出去,楼允动了动自己的左手,伤口隐隐作痛,他想起昨晚柳银雪对他说的话,觉得心口好似有一个洞,有冷风在簌簌地往洞口里灌。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九月中旬,几个养伤的身上的伤都养得差不多了。
这日午歇起后,她便让落雁去外院请楼允,这些日子,楼允一直住在外院,夫妻两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容妈妈暗暗着急,却也无能为力。
他们王妃心中已经有了疙瘩,柳银雪的性子容妈妈还是清楚一二的,她便是不想,谁人也奈何不得她,以往她还会奉承着点楼允,可如今,不直接让楼允滚蛋已经是十分客气的。
容妈妈有点唏嘘。
相比柳银雪的冷言冷语,楼允反而充当了那个温和的角色,落雁去请,他便立刻赶来了青山院,柳银雪见客似的,就在青山院的堂屋里见他。
见到楼允进来,她也并不起身行礼,而是像如来佛似的坐在木椅上,屁股都没有挪动半寸,她手里端着热茶,撬开盅盖用盅盖轻轻捋着水面上的浮叶。
她抬头瞅了楼允一眼,目光清淡毫无感情。
“王爷请坐吧。”柳银雪客气地说。
柳银雪疏离的态度让楼允心酸得要命,可他死死克制着,始终保持着表面上的平静,沉鱼上了茶,与落雁对视一眼,两个丫鬟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楼允在柳银雪的旁边坐下来。
这大半个月来,他无数次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走到青山院的门前,想进去,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他的祁王府,他的青山院,他的王妃,分明都是他的,可是他却没有踏进去的勇气,他害怕看见柳银雪嘲弄的眼神,害怕看见柳银雪讥讽的笑容。
他夜夜失眠,总是半梦半醒,偶尔还会梦见柳银雪被关在暗室里绝望地向他求救,他心痛得要命,可是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第 80 章
每次梦醒, 他都想回青山院来看看柳银雪好不好,有没有做噩梦,他想将她揽进怀里,细细疼着,告诉她别害怕。
可是他不能,他没有资格。
今日落雁忽然来请, 楼允心头几乎狂喜, 却不敢表现在面上,他压抑着喜悦随落雁来了青山院,却只见到柳银雪的客气疏离。
楼允暗暗对自己说, 能见一面,也总是好的。
他压下心底的酸涩, 听柳银雪温声道:“今日请王爷来, 是想请王爷陪我进宫一趟,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有意施恩, 如今我的身子既然已经好了,也该进宫谢恩了。当初皇后娘娘离开时,特意交代请王爷陪我一同入宫, 不知王爷何时有空?”
字字句句, 生疏得像是刚认识楼允不久的外人。
“你想何时入宫我便何时有空,银雪,我随时都可以。”楼允在心底默默地说,只要是陪你,就算是去天涯海角, 我也有空。
他期盼着能快点进宫,这样,他很快又可以和柳银雪相处了。
“那便明日吧,明日一早进宫,到时候我在垂花门前等王爷。”柳银雪道,她端起茶盅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送客意思十分明显。
楼允哪里看不出来,但是好难得被请来青山院,好难得看一看柳银雪,他实在舍不得离开,就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
“如今已经是九月了,”柳银雪不说话,楼允只好主动开口打破沉默,否则两个人相对无言地坐着,就显得很傻,“暖房里是不是好些花都开了?”
柳银雪朝楼允投去淡淡的一瞥:“王爷想要在屋里摆花的话,可以派人跟暖房里养花的妈妈说,她自会给王爷安排妥当的。”
楼允没想到自己只是随口一扯,竟然还真的能打开话匣子,顿时有几分心喜,他道:“银雪以为,屋里摆什么花最好?”
我以为?
柳银雪不以为然,楼允什么时候喜欢在屋里摆花了?
她嫁进来的时候,他屋里单调得不像话,一应陈设都十分简单,连茶具都不是一整套,可见他过得多随意多不讲究,现在想起要在屋里摆花了?
“我倒是觉得,一个大男人屋里摆花挺奇怪的,不摆是最好的。”柳银雪口吻极淡。
楼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