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福和来宝对视一眼,双双退出去。
楼允扯了扯嘴角道:“姐,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楼澜气得五脏六腑都在痛,她走到床沿坐下来,凝着楼允苍白的脸,责问的话在看见面黄肌瘦的楼允的时候竟一时说不出来,她道:“你伤势怎么样?”
“有毒郎中在,你担心什么?”楼允安抚道,“养一阵子就好了。”
“我听说你受了伤,又连夜搬来了南山别院,心里担心,又听说银雪搬到了西山别院去住,觉得奇怪,所以特地跑过来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楼澜问。
楼允笑了笑:“我的伤势你就不用担心了,至于我和银雪,我已经求皇上赐了和离书,我与她已经不是夫妻了,今后也再无关系。”
楼澜一听,瞪圆了眼睛。
“你胡闹啊!”楼澜厉声道,责怪的话到底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去,“银雪是父王费了多大的心思为你求娶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初洛音凡陷害她,在交泰殿上,皇上原本有意赐你们和离,那时你尚且不愿意,怎么现在又主动提出来了?”
楼允苦笑:“两个人在一起,没有感情,又何必强求。”
“没感情?怎么会没有感情?”楼澜根本不信,“你若对她没有感情,你会拼了性命去救她?楼允,你跟我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
“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没有感情了。”
“你别想用这种话搪塞我,我可不是三岁的小孩,”楼澜凝着楼允的眼睛,“你怎么不看我?我从进来到现在,你看也不看我,你看着我的眼睛说话,你对银雪真的没有感情?”
楼允没动,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楼澜气得去掰他的脸:“你到底怎么回事?我让你看着我说话!”
楼澜忽然浑身僵硬,他们面对着面,她的目光死死地锁在楼允的身上,可是楼允却仍旧没有看她,他的目光飘忽,好像根本就没有一个着力点,那双眼睛毫无神采。
这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目光。
楼澜指尖发颤,她颤抖着伸出手,在楼允的眼前晃了晃,楼允的眼睛仍旧毫无反应,他就像一个死人,或者说,他的双眼已经死了。
楼澜蓦然间落下泪来。
她眼泪汹涌而出,哭得泣不成声:“怎会?怎会如此?”
有种酸酸涩涩的疼痛在心中蔓延,楼允垂下头,苦笑了下,道:“姐,你别难过,我没事,眼睛看不见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第 135 章
“没什么大不了你会去求皇上赐和离书?”楼澜伸手去抹眼泪, 可那眼泪好似落不完似的,她抹去一点,眼泪又再次流出来,“你这眼睛是怎么伤的?”
“救人的时候,伤了大脑,以为没事, 没想到突然就这样了。”
“是不是银雪她嫌弃你, 所以你才会与她和离?”楼澜话虽出了口,可这种话,她自己都不信, 她与柳银雪虽然接触不多,但是柳银雪给她的印象极好, 她始终认为, 柳银雪不可能是那种人,楼允既然是因为救她而伤, 她更不可能嫌弃楼允。
“我眼睛的事情,她并不知道。”楼允深知楼澜的性子,她若不问个清楚, 根本不会善罢甘休, 他道:“比起当祁王妃,银雪更想要自由,我这副样子,今后也不能再保护她了,我以前结仇太多, 她留在我身边,只会面临数不尽的危险,倒不如放她离开。”
“你觉得她不爱你?”
楼允冷嘲:“不是我觉得,而是事实如此,那日交泰殿上,我伤她太深,我若是站在她那边,她根本不至于挨上二十板子,这么久以来,我虽然竭力弥补,可造成的伤害在她的心里落了疤,无论我怎样做,那疤痕始终都不能消除,她早便想离开,我只是成全她。”
“你成全了她,那你呢?谁来成全你?”楼澜心疼他。
楼允红了眼眶,再开口时,嗓音已经有些哽咽:“这本是我自找的,怪不得她。”
“可是楼允啊,这代价也太大了啊,”楼澜嘶哑道,“你可有想过,一生都沉浸在黑暗里,终身看不见光亮,会有多绝望?你什么都没有了,难道你连银雪也要失去吗?”
自然是知道的,沉浸在黑暗里的世界是如何的,他最清楚不过。
他再也看不见她的模样,她的笑,她的哭,她说话的模样,她羞怯的模样,她垂首低眉的模样,还有她戴着他给她买的发簪的模样……
他可以忍受看不见这个世界,却不能忍受看不见她。
可是不能忍受又如何,不能忍受,还是要忍受,便是如此苟延残喘地活着,便罢了,他就这么活着,不再融入外面的世界,只偶尔听听她的消息,便罢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楼允沉痛地闭了闭眼睛,“你别让她知道。”
她还活着,他总不能就这么死了,若死了,他就再也听不到她的任何消息了,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他得活着,他得让她过得好。
楼澜离开楼允的卧房时,已是双眼通红,她不明白,上天为何如此残忍,楼允自出生,就夺走了他的娘亲,后来又被恶毒继母抛弃,被抓进摘星楼接受非人的训练。
好容易喜欢上一个姑娘,却是个蛇蝎心肠的毒妇,他难得有幸能娶柳银雪那样一个女子,可最后却连这唯一的所爱也失去了。
失去了所爱,失去了光明,他还剩什么?
只剩下最后那一点执念。
楼澜抹了抹眼泪,对守在门口的来福和来宝道:“你们好生照顾王爷。”
来福和来宝齐声应是,躬身送楼澜离开,楼澜坐上马车,吩咐道:“去西山别院。”
身边丫鬟提醒她:“夫人,现在时辰已经不早了,等到了西山别院,天色已经入夜了,今儿只怕便不能回府了。”
楼澜沉声道:“那今日就不回府里了,派人回去说一声,今儿我就歇在西山别院了,明日早上一早再回府。”
丫鬟应道:“是。”
在西山别院半山腰看日落有种别样的味道,水榭上的凉亭里煮着茶,柳银雪躺在躺椅上,一边品茶一边看日落,竟是格外地惬意。
上次来这里,离开得太匆忙,她都没有好好游玩儿,今后她要在这里长住,心境忽然间也变得开阔起来了,觉得若是能这么悠闲地在这里住一辈子,也是好的。
容妈妈过来禀道:“姑娘,郡主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