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前御史 第67节(1 / 2)

殿前御史 扫红阶 2191 字 6个月前

“本宫不想浪费时间。”她端盏早茶道,“二十年前,弥寰搜罗进宫的女人,分别来自何地、姓甚名谁?”

    “此事师父并未告知小僧。”

    “十八年转世投胎要拟生辰八字选人,会吗?”

    “此事师父亦为传授小僧。”

    “所以你是一无所知。”她将茶盏放下,“那留你何用?”

    无念回说:“个中内情,皇后娘娘必然知晓。小僧可与公主面见皇后,问明原委。”

    “要问皇后,本宫何须救你?”

    无念合掌躬身:“小僧握有实证。”

    早膳未用,她便带着无念向南苑净心阁去。太子与太子妃守在殿内,见她现身,匆匆拦上前来,还未来得及寒暄,便听她道:“皇后风邪侵体,言语失常,举止疯癫。今日我要带这小和尚前去驱邪,哥哥嫂嫂先回宫吧。”

    轿辇直奔净心阁,挥手遣退层层守卫,待人散尽,她才将封口的绸布解开。

    皇后被绑在阁中一夜,神容憔悴,吐开绸布后,虚弱抬眼看她,眼神中满是讥嘲。可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端盏温茶喂皇后喝下。

    皇后慢条斯理咽下茶水润喉,瞥眼无念后嗤笑道:“本宫说得果然没错,你们父女当真是一丘之貉。看来你终究是舍不得这漂亮小和尚,皇帝下了死令,竟然还能将人从鬼门关拉回来。”

    “十二年前,你从何处得知‘十八年轮回转世’一说?”

    “你来审我?”

    “是对证。”她从容落座,“弥寰、无念所述,我不会全信。但若无对证,就只能照单全收。”

    作者有话说:

    1《小雅?蓼莪》:南山高峻难迈过,飙风凄厉人哆嗦。大家没有不幸事,不能终养独是我!

    2《小雅?蓼莪》:没有亲爹何所靠?没有亲妈何所恃?出门行走心含悲,入门茫然不知止。

    3《破冰北极点》毕淑敏

    ? 第81章

    内狱刑具还未完全铺开,皇后便松了牙,将所知始末和盘托出。

    赵令僖端起玉碗,将碗中冷药缓缓倾下,药汤浸透暖席,漫开刺鼻苦涩。司刑房峰向皇后介绍此药时,有意提及张湍,是其曾受过的灼心之刑。皇后没沾半滴,但张湍,却曾饮下整碗。

    跨过净心阁的门槛,深红宫墙延向深处,她远远望着,忽而想着,倘若张湍当日喊一喊、哭一哭,同她告饶求情,或许她会饶他。纵然她已记不起,那日他究竟犯下何种罪过。

    如若最初,张湍就能识趣听话,何至于与父母离散许久,直至阴阳两隔。

    张湍若如檀郎,至今时今日,已该是花败时节,当赐还归去。

    “只丁点儿刑罚,怎会忍不下?”她喃喃自语,脑海满是昨夜风雪中张湍踉跄的背影,他那样急着离去,甚至连她的叫喊声都没有理会。

    四周静寂,细细的疑惑声传入无念耳中,一如佛前磬音般清晰。

    无念合掌回答:“皇后娘娘出身高贵,自幼养尊处优,面对苦痛,相较吃惯苦头的人来说,更为软弱。”

    她在道上缓缓行,两侧宫墙愈发破败,地处愈发僻静。

    “是这样吗?”她记得,张湍生于孟川,虽非钟鸣鼎食之家,却也是书香门第,丰衣足食。谈不上养尊处优,也绝非吃惯苦头,但他能够忍下。

    “锦衣玉食者更加软弱,历尽苦难者更加坚强。”无念低声喟叹,“可若有得选,谁不想当一回软弱之人。”

    她似惑似述:“倘若锦衣玉食者更加坚强呢?”

    “则为圣贤。”

    出身高贵,意志坚强,便可为圣贤?

    她垂眸讪笑,不置可否。

    再向前方,宫墙坍圮,荒凉凄清。无念定定看去,泥浆污雪拥着败草残花,盘在一座石井四周。石井外刻《准提咒》,有消除业障、积累功德之效;内刻《往生咒》,有超度亡魂、拔除业障之效。

    正是无念昨夜险些丧命之地,消业井。

    皇帝自弥寰献策后,痴迷佛理,建此井以消除业障。

    自建成以来,井下亡魂无计。

    宫中无人不知消业井,却又无人会主动提及消业井。皇帝下令抹除无念,赵令僖猜得出无念会被投入井中。她聪明,亦猜得出,那些自她出生之后再无音讯的女人,大约便是在这里。但仍想要求证。

    她走到井边,手掌撑着井沿向下看去。

    井并不深,约么只有一层楼高,不等无念及随行宫人反应,她翻身跳下井去。

    落地时,脚下土地意外柔软,双腿虽有痛觉,稍缓片刻便是消退。

    井底漆黑,只有井口投下光柱,照在她身上。雪水凝成冰碴,少许零落泥灰混在其中,她双手紧贴地面,寒意袭向掌心。随后她蜷缩着四肢,缓缓躺卧在狼藉污秽的井底,任由冷光笼罩,任由扬灰成被披盖满身。

    二十年前的一个日夜,十三名来自各地、身份各有不同的女子被迫承接雨露恩泽,最终两名女子受孕,未受孕者赐死,投入消业井中。次年二月,御医产婆齐聚一室,剖出男婴女婴各一。男婴与两名产妇,以及所有知晓此事的御医、产婆、侍卫、宫人,亦俱被投入消业井内,一场火,一篇经,葬送了性命。

    应当被她称为母亲的女人的尸骸,在经声中、在烈火内,化为灰烬,与众多葬于消业井内的亡魂交混,不分彼此。

    自此,她与母亲阔别十九载。

    而现在,她在她怀里。

    她想起张湍眼下的泪,父母亡故,儿女悲泣,理应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