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造次
顾蓁蓁落水了,却是被人推入荷花池的。
落水前,她惊慌中胡乱从那个推她入水的人身上拽下来个香囊。
云莺赶到秋阑宫的听雨楼时,顾蓁蓁双唇发白,昏迷未醒,但手指紧紧攥着一个香囊不肯松开。
她一眼瞥过去便认出那个香囊正是碧柳之物。
先有碧柳丢了香囊,跟着顾蓁蓁落水,而后贤妃派人请她过来听雨楼,前世在宫中的沉浮经历令云莺无须多加思考立时明白一切冲她来。是以在她过来听雨楼之前,已晓得后面大概会发生些什么。
这个局在云莺眼里谈不上多么高明。
但倘若她当真是和顾蓁蓁比着炫耀皇帝赏赐的性子,如此倒也足够。
背后之人必然清楚,一个香囊而已,根本不足以定罪。皇帝也不会刚晋封她便降罪于她,那样无异于承认自己眼光极差,去宠爱心性恶毒的妃嫔。
只在此人眼中,她初得帝宠,且才晋封为婕妤,又大约是个不知宫中险恶的,故而这一场陷害其真正目的不在于扳倒她,更多是试探与警告。
试探她是否如之前表现得那般无脑,警告她后宫这个地方不是那庡?么简单,顺便让顾蓁蓁往后更记恨于她,说不得从此鹬蚌相争。
有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她自己无疑最为清楚。
若她慌张无措,急于在皇帝面前澄清,再与顾蓁蓁起争执,兴许便口不择言、出丑失仪了。
而那人想来根本不担心会查到自己身上。
这种事定是吩咐宫人去做的。又诚如香囊无法作为切实证据,哪怕顺利揪出那个推顾蓁蓁入水的宫人,也不可能凭借小宫人的几句指认去定一个妃嫔的罪。
来听雨楼的路上,云莺已不费吹灰厘清其中弯弯绕绕。
细想一想,皇帝多半不会降罪于她,至多训诫几句,对她根本不痛不痒。
再则如若说穿了,像这样的事,皇帝有心护她,是她做的她也能平安,皇帝借题发挥,不是她做的,她也一样会倒霉。为不为自己辩解其实不影响这一点。
因此如何应对接下来的诬陷,她的选择不少。
可如背后之人所愿摆出恃宠而骄的做派。
抑或在皇帝面前哭一哭,掉上几滴眼泪便多半也揭过去了。
但这些选择逃不过要做一场戏。
累得慌不说,又白白给这些人添乐趣让这些人看热闹。
云莺便无心于此。
只重来一世,她虽无意争宠,但算计到她头上,她也是不会让她们如愿的。
前来关心顾蓁蓁的妃嫔也不少。
贤妃、德妃、蒋昭媛、姜贵嫔、崔婕妤这会儿都在了。
掩藏来时诸般心思的云莺与她们一一见礼,外面又有小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陛下驾到——”
贤妃当下连忙领着一众妃嫔迎出去。
“都起来吧。”从御辇上下来的赵崇免去众人的礼,大步走向贤妃。他视线扫过一众妃嫔,目光在云莺的身上稍作停留,便又看着贤妃问,“怎么回事?”
贤妃现下负责掌管六宫事宜,妃嫔有事,她自然到场。
皇帝也是她命人去请来的。
“回陛下的话,顾美人今日在御花园的荷花池旁赏花时无端落水了。虽被救起,但到得此时也未醒来,臣妾不得不命人去请陛下。”贤妃规规矩矩回赵崇的话,只不提顾蓁蓁应当是被人推入水中,为人所害,也不提云莺有嫌疑。
“太医如何说?”
赵崇抬脚步入听雨楼,又问得一句。
贤妃道:“太医说顾美人昏迷乃因呛水,寻常而言,只待醒来便无碍。至于有无别的病症,须得待顾美人醒后再次为顾美人诊断才能定论。”
赵崇几不可见颔首,步入里间,走到床榻旁。
床榻上躺着的人尚未睁眼,她的心声已经传到赵崇耳边了。
【陛下来了!】
【哼!云莺,你害我至此,待会看陛下怎么收拾你!】
下一刻,赵崇看见顾蓁蓁悠悠醒转。
她缓缓睁开眼,眼帘轻抬,目光在他脸上停顿数息,立刻泪花闪烁。
顾蓁蓁早便醒了,但她听见底下的人说香囊是云莺身边大宫女的,也听见贤妃派人去请赵崇,于是一直闭着眼在等皇帝。现下皇帝出现,她终于可以睁开眼,装昏迷期间酝酿好的说辞也立刻派上用场。
“陛下,嫔妾……嫔妾……”
不知皇帝听见她心声的顾蓁蓁犹自顾自做戏。
此刻的她面容苍白,语声沙哑,泫然欲泣,说不出的柔弱可怜。
嗫喏过几声,顾蓁蓁又垂下眼慢慢道:“陛下,嫔妾……嫔妾不是失足落水,而是为人所害,被人推入水中的。当时……嫔妾在荷花池旁赏花,忽然被人从后面用力推了一把,这才会落水……嫔妾平素恪守本分,谨言慎行,未曾想竟会遭此毒手……”
说着将手里一直紧攥着的那个湿漉漉的香囊往赵崇面前递一递。
顾蓁蓁重又抬眼望向赵崇,两行清泪滑落,压不住悲愤:“这香囊便是嫔妾从那个歹毒之人身上拽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