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花房那边时不时会送小宫女新修剪出的精致盆栽到月漪殿。
又碍着这一层缘由,她后来多见过这个在花房里当差的小宫女几面——尽管如此,到底不是在跟前伺候,她对这个小宫女印象不深,模模糊糊记得的不过是这小宫女圆脸儿,笑起来一团和气。
在马球场见到长春宫那个小宫女,她只莫名觉得眼熟。
这会儿终于后知后觉,今日那个小宫女,与她记忆里在花房当差的小宫女眉眼相似,说不得是同一个人。
前世她被晋封淑妃后没多久,长春宫的静安太妃便仙逝了,那之后长春宫的大部分宫人也被安排去别处当差。
这小宫女如今尚在长春宫做事不奇怪……
云莺思索着,同样记起清河公主那位“病逝”的驸马。
此等手段她年前才算知晓,从前极可能有所疏忽,被算计或都无从发觉。
目下看来这等手段出自长春宫,别处不得见。
会是同这小宫女有关系么?
同坐在罗汉床上、陪云莺一道欣赏盆栽的赵崇不知云莺那些前世记忆,只从捕捉到的心声里听出有什么事情似乎与长春宫有关,且应当不是近来发生的事。
赵崇没有出声打断云莺的思绪。
直至见她神思回拢,他方才笑问:“莺莺觉得这些盆栽如何?”
“很漂亮。”被赵崇的声音彻底拉回游走神思的云莺微微一笑,偏头看他,“臣妾都很喜欢。”
能借着这些盆栽解开今日心下的疑惑,实乃意外之喜。
云莺又非常公平公正想,这意外之喜论起来要托皇帝陛下的福。
倘若她前世病逝当真与那小宫女有些牵扯,他日少不得要给他记上一功。
赵崇便晓得自己无意的一个举动帮上了云莺。
略略沉吟,他扬声吩咐夏江:“去将花房里负责伺候这些盆栽的人请来,朕要嘉奖他们。”
赵崇的这一举动落在云莺眼里,是他听她说很喜欢这些花木盆栽故而如此。却不知,她想着见一见这些宫人正好多确认一次,赵崇在亦为她这份心思考虑。
既然牵扯到盆栽,少不得也牵扯到背后的人。
将花房的宫人喊过来让她辨认辨认,哪怕没有其他的收获,起码可以确认是否不小心弄错什么。
更晚一些,花房的宫人被喊来月漪殿拜见赵崇和云莺。
这几个人中没有云莺记忆里那个小宫女。
赵崇指着白栀子盆栽问:“这几盆白栀子平日里是谁伺候的?”
便立刻有一小太监出来了回话。
赵崇随意问上几句,见云莺没有开口的意思,又问起粉芍药、云杉盆栽。
唯有那两盆云杉盆栽是一两鬓生白发的老太监修剪的。
“这手修剪盆栽的技艺倒也别致。”
赵崇看着老太监,有心赞赏,也等一等云莺是否有话要问。
云莺没有太多想问的。
她只顺着赵崇的话说上一句:“这么好的技艺若失传了倒真可惜。”
老太监似诚惶诚恐,连忙躬身道:“得陛下和娘娘赞赏,乃奴才之幸。奴才日后定好好监督鞭策两个徒弟勤加练习,绝不让这等技艺在奴才的手中失传。”
赵崇便问他:“两个徒弟修习多久了?”
老太监当即向赵崇和云莺一一禀明在他手底下那两个徒弟的情况,是两个在花房当差的小太监。
是小太监不是小宫女。
如此一个事实,让云莺更笃定自己记忆没有出现偏差。
由此看来……
她先时想着往后得留心长春宫的事情是对的。
几盆花木盆栽意外令云莺颇有收获,她当下心情更有几分愉悦。
误打误撞帮到了她的赵崇同样心中欢喜。
对老太监说过两句勉力的话,赐下丰厚的赏赐,赵崇让他们退下了,而那些花木盆栽也相继被放置妥当。半晌,碧柳在殿外禀报晚膳已备下,他们便暂且用膳。
见过那老太监以后,云莺不再多想同长春宫或是那个小宫女有关的事情。
于她而言,今时今日自然愿意承认许多事与前世天差地别。
既然许多事情已在悄然之中变得不同,兴许她不会再同上辈子那样年纪轻轻便病逝宫中呢?
以往未曾寻得半分端倪,便不愿似自欺欺人强行告诉自己不会早逝。
生老病死,哪里由得人做选择?
现下从长春宫与那小宫女身上寻见些许端倪,她只有心安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