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沉鱼只福身行了礼,便大步离开了。
如今正是王美人最巴结着她的时候,傅言之生母早逝,他虽不是王美人所生,却是王美人在宫中唯一可以依凭的对象,因此,王美人管教他甚严,而对于巴结沉鱼这件事上,她更是下了十足十的功夫。
想来,她方才那一暗示,傅言之定是没有好果子吃的了。
沉鱼想着,不觉心情大好。
鸢尾不解的看着她,直到走出很远,才恍然大悟,道:“奴婢知道二娘子为何拒绝了二殿下补功课,又为何这样开心了。”
“为何?”沉鱼随口问道。
“奴婢听嬷嬷们说过,这叫‘欲拒还迎’……”
“不是。”沉鱼斩钉截铁道。
这次,我是真的不想再和傅言之有任何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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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刚走到长乐宫门前,便有许多人拥了出来。
薄太后身边的合欢姑姑走在最前面,笑着向沉鱼行了礼,道:“二娘子可回来了,太后正惦记呢。”
沉鱼笑着道:“外祖母惦记我什么?”
合欢抿唇道:“二娘子进去便知道了。”
她说着,在沉鱼耳边低声道:“周太傅来告过状了。”
“小气。”沉鱼低嗔一声,便径直朝着暖阁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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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太后年轻时是极喜欢热闹的,如今老了,心性虽沉了下来,却也过不惯太过冷清的日子。
当初沉鱼甫一出生,钦天监便算出她与长公主相克,得养到十四岁才能回府,如此才能避免灾祸。
从那时起,薄太后便把她接到了身边养着。因是自己养大的孩子,薄太后看沉鱼是怎么看怎么喜欢,心肝宝贝似的疼着,倒比待孙儿们还亲近些。因此,宫中众人都知道,绝不能得罪了这位姜二娘子,否则,薄太后的手段可不是好受的。
“外祖母!”
还未进门,沉鱼便忍不住轻唤起来。
薄太后一喜,正要开口唤她,便见她已急急跑了进来,一猛子扎在了自己怀里。
薄太后抱紧了她,笑着道:“都是大女娘了,还这样冒冒失失的,没得惹人笑话。”
沉鱼蹭在她怀里,撒娇道:“谁要笑便由着她们笑去。我想外祖母了,今日是说什么都不肯撒手的了。”
隔了这么多年,她终于又见到外祖母了,自然是死活不肯放手的了。
沉鱼想着,眼眶不觉红了起来。她怕人察觉,赶忙把头埋得更深些,可泪水还是不争气的掉了下来。
薄太后不知她刚经历过生死,只当她是孩子家娇气,便只由着她,道:“这才出去一上午就想成这样,等哀家去皇城寺中小住时,总得两三个月见不到,到时你可怎么办哟!”
“这有何难?我随着外祖母一起去便是了。”沉鱼瓮声瓮气的说道。
薄太后叹了口气,抚着她的发道:“你过些日子就满十四岁了,总该多和你母亲亲近亲近,不能总跟着哀家了。否则,你回家去了可怎么自处呢?”
沉鱼记得上一世薄太后也曾对自己说过这样的话,只是当时她心里发怵,便仗着有薄太后撑腰,事事都要与兄长、姐姐们争个长短,结果反而伤了亲情,落得个父母不喜,兄长、姐姐们不近的下场,虽然有家人,却一辈子都过得孤零零的。
直到最后,她才发现父母和家人们对自己的付出,他们为自己所累,从云端被践踏到了淤泥里,甚至付出了生命,却也从来没有责怪过她一句。甚至连对她最严厉的母亲,都未曾对她说过一句重话,只是心疼她而已。
沉鱼想着,轻轻的点了点头,道:“沉鱼明白。”
薄太后低低叹了口气,道:“这些年你母亲来得虽少,却也是极疼你的。等将来你回去了,便能明白了。”
“嗯。”
“沉鱼,别怪你母亲,若非命数所定,没人愿意抛下自己的骨肉。”
“是。”
“三日后是你祖母的生辰,哀家已给你备好了贺礼。到时,让言之陪你一道去罢。”
沉鱼虽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唯独在她父母面前总是怯怯的,因此每逢回府,她总央着太后命傅言之陪她一道回去。
可经历过上一世,她也再没什么好怕的了。
“不必了。”她轻声道:“我自己回去。”
薄太后见她答得诚恳,也就略略放下心来,道:“说说吧,今日怎么又和恒之一起胡闹了?”
沉鱼坐直了身子,道:“外祖母属实冤枉我了,我可是乖乖认罚了。”
“周太傅罚你了?这个老匹夫,脾气最臭!”薄太后不觉提高了声调。
沉鱼赶忙笑着道:“并没有罚我,只是罚了傅恒之。”
“恒之也不能罚……”
“是傅恒之自己胡搅蛮缠,这才惹怒了周太傅。”沉鱼知道薄太后最是护短,若是让她知道自己宝贝孙子挨了打,定是要登门去找周太傅闹的。
“那还不是因为你?”
门外响起傅恒之的声音,只见他大步踏了进来,白了沉鱼一眼,道:“祖母知道的,她这个人最没骨气,惯会推卸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