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道:“掌柜的出去采买了,不知今日还会不会来,娘子可要改日再来?”
沉鱼道:“无妨。”
小二听着,正要引她们去二楼的雅座,却听得门口传来一阵喧嚣。
只见一个女娘着了男装打扮,极利落的从马上跳了下来,她身后跟着一个男子,着了一身短打,后面还跟着两个小厮打扮的人,手中提着不少东西,脸上都是汗。
“就是这里了。”那女娘说着,指了指醉仙楼的招牌,道:“这里可是全长安城最好的酒楼,今日你们辛苦,待会多用些。”
后面两人道:“这如何使得呢?小的们怎配和月公子坐一桌子呢?”
那男子笑笑,道:“月公子一贯体恤我们,与寻常贵女不同的。”
后面那两人咧嘴笑着道:“咱们军中有月公子料理,当真是我们的福气,也是卫将军的福气!”
“卫晟?”傅维昭蹙了蹙眉,道:“他身旁的女子是……”
沉鱼没说话,只盯着那女娘看。她从前与那月公子有过一面之缘,只是当时夜黑风高,她实在看不清楚,今日一见,她倒是看了个真切。
那月公子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也不觉朝着这边看过来,她面容沉静,眼眸中却暗流涌动,连唇都紧抿起来。
她迎上沉鱼的目光,骄傲的与她对视着,状似不落半点下风,可她的心却不是不乱的。
卫晟注意到她的动静,不觉看过来,道:“姜二娘子,公主殿下!”
他说着,带着月公子等人一道走了过来,他似是怕沉鱼和傅维昭不认得月公子,忙介绍道:“姜二娘子,这位是月公子,也是我们将军的……”
“表妹。”沉鱼笑笑,眼眸干净澄澈,却让人看不透。
卫晟一怔,道:“姜二娘子听卫将军说起过?”
沉鱼摇摇头,道:“卫娘子,好久不见。”
那月公子眉头轻皱,道:“姜二娘子真是好记性。”
傅维昭这才反应过来,惊喜道:“卫兮月,真的是你!”
卫兮月一脸凝肃,道:“如今卫家平反,我也不必四处躲藏了。不过卫兮月这个名字我已许久不用,倒是不习惯了,公主殿下还是唤我一声阿月吧。”
傅维昭面上有些讪讪,道:“阿月,既然遇见了,便一道吃些茶吧。沉鱼是这里的常客,很是知道哪些东西好吃的。”
卫兮月为难道:“公主殿下和二娘子金枝玉叶,只怕我们这些军中之人大大咧咧惯了,会惊扰到你们,还是改日吧。”
沉鱼看了她身后的两名军士一眼,道:“这两位原来是卫家军中的将士,你们为大汉出生入死,我们如今安享太平,也是得你们庇佑罢了。不若一起用些茶点,也好让我们尽尽地主之谊。”
那两名军士没想到沉鱼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都是且惊且喜,惶恐道:“姜二娘子有此心,小的们受宠若惊!”
沉鱼笑笑,道:“这算什么?一起来吧。”
她说着,便同傅维昭一道朝着二楼走去。
卫兮月不好再推辞,只得带着众人一道跟了上去。
*
众人临窗而坐,小二按着沉鱼的吩咐摆上了一桌子的茶点,道:“请用。”
卫兮月端起茶盏来吃着,幽幽望着窗外,道:“从前父亲也常带我来此,让我看看我们所拼命守护的繁华景象,如今风景依旧,只是父亲已不在了。”
沉鱼道:“卫伉大将军若知道今日西域已收归我大汉,想来也会安慰的。”
卫兮月叹了口气,缓缓收回了目光,道:“这些年,铮哥哥过得很是辛苦。”
她看向沉鱼的眼睛,道:“他从小兵卒做起,不知在战场上厮杀了多少次,受过多少伤,才换来如今的成就。有好几次,我都怕他撑不过去了……”
她说着,喉头不觉哽咽,道:“闲下来时,我们便坐在沙漠中的沟壑里,靠在沙丘上说话,他告诉我,他心里有惦念的人,所以他不能倒下,他要风风光光的回长安去,帮我父亲讨回公道。”
卫晟疼惜的看了她一眼,道:“月公子,不必说这些伤心事了。”
卫兮月道:“怎能不提?那些日子我陪着他一天天的挨过来,如今日子好了,便不许我提了?”
卫晟耐心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担心你。总想这些难受的事,容易伤神。”
卫兮月红了眼眶,道:“不想了,左右不管日子如何,总有我陪着他的。等过些日子我们回了边境,便可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了,再没有什么会打扰我们了。”
她这话说的意有所指,卫晟不觉抬头看向沉鱼,只见她神色如常,只安安静静的吃着手中的茶盏,好像根本没在听卫兮月说什么似的。
卫晟这才略略安心,哄卫兮月道:“月公子尝尝这茶吧,配着茶点吃,真是妙绝。”
卫兮月冷笑一声,道:“茶汤寡淡,茶点浓烈,本就是不相干的两样东西,没什么相配的。”
傅维昭听不下去,道:“卫兮月,你到底什么意思?阴阳怪气的做什么?”
卫兮月道:“我说什么,自有人心里清楚。”
卫晟赶忙打圆场道:“公主殿下莫怪,月公子方才喝了些酒,想是有些醉了。”
“酒醉便能如此胡言乱语吗?”傅维昭恨恨说着,看了沉鱼一眼,道:“我可没那样的好脾气纵着她!”
沉鱼淡淡道:“卫娘子,你别忘了,是我救了你的命。”
“姜沉鱼,我倒宁愿你没有救我!”卫兮月猛地站起身来,道:“你给了我希望,又亲手剥夺我的希望,你说,我到底应该感谢你,还是应该恨你?”
“这不是希望。”沉鱼看向她,一字一顿,道:“你早该知道,你所谓的希望,从来都没有过。”
“你!”卫兮月道:“你以为,你以为……你根本就什么都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