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隐约感觉到手上缠着的是链条,残留的意识,令她想要抬眼看;
可今日不知为何,她的睡意格外深,怎么也睁不开沉重的双眼,渐渐失去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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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姚蓁再次醒来时,她已经在前往望京的马车上了。
她躺在榻上,恍惚地望着头顶车壁。马车行驶时,窗帘轻晃,窗缝隐约露出的璀璨日光落在她眼眸上,她眯了眯眼,意识回笼,旋即下意识地抬起手,看向自己的手腕。
手腕上一片雪白光洁,未曾有什么冰冷的链条,连佩戴过的一丝痕迹也无。
犹疑一阵,她抚摸着手腕,翻来覆去看一阵,见的确无异样,便以为是自己近日颠沛流离,故而做了噩梦。
她缓了一阵,压下心中疑虑,撑起身子坐起来,恰巧与自她醒来,便一直看着她的宋濯对上视线,鼻息一窒。
日光漏在宋濯浓长的睫羽上,宛如洒落一层金粉。
他满漫不经心地看着她,与她对视一阵,旋即若无其事地挪开视线,继续看面前堆满的军务奏折。
姚蓁欲俯身穿上绣鞋,动了动身子,却发现自己的一角裙裾被宋濯压在手肘下。
她觑着他的脸色,抿抿唇,握住裙摆,轻轻拽动几下,见他俊容冷肃,似乎并未留意到她的动作,便稍稍加了些力气。
裙裾被他紧紧压着,纹丝不动。
她的动作,终究还是惊动了宋濯。
他目光沉沉落在她手上,半晌,气氛凝滞半晌,衣袖微动,姚蓁的裙裾,终于得以脱出,她才得以活动。
穿好绣鞋后,她静坐一会儿,挑起窗帘。
眼前青山倏而驰过,他们此行走的是官道,路途平坦,速度亦快了不少。
姚蓁放下窗帘。
余光看见,宋濯的目光,隔一阵,便会从书册中抬起来,落在她身上。
她抿抿唇,垂下头。
不知为何,自重逢以来,他的眼底总是充斥着占有欲。
被这样的目光看着,她总有一种自己是毫无反抗之力的弱小猎物的错觉,心底隐约有些说不出来的怪异感。
她睫羽轻轻颤抖一阵,心道,许是经历过朔方城一事,宋濯怕她再出什么意外,才待她寸步不离的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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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沿着官道,一路向东北疾驰,数十日转瞬即逝,很快便到了京畿。
宋濯收到的各类信件,也随着他们距离望京的缩短,逐渐多了起来。
因为过多的政务,一行人暂且中断了赶路,在京畿处租住了一间院子,短暂停留。
宋濯近几日十分忙,成摞的政务,等待他处理。白日时,姚蓁会帮着他处理一些;待到夜间,他独自燃灯续昼,姚蓁独自入眠。
说来也怪,他不同她共寝后,姚蓁反而睡得没有往先那般踏实,夜里睡着睡着,总觉得黑黢黢的夜里,有人正在盯着她看,旋即骤然惊醒。
这夜,姚蓁亦是心悸不已,旋即额前满是冷汗地醒来。
透过飘荡的床幔,定睛看去时,令她恐惧的来源处,却空无一物,一片幽黑。
外间宋濯点着的烛光,绕过门上悬着的锦帘,渗入内间,朦朦胧胧。
姚蓁看着那暖色的光晕,微微定了定心神。
她悄声穿好绣鞋,知晓宋濯仍在理事,便小心翼翼地迈步,从另一侧偏门,走出屋舍。
屋舍外,星河明朗,清风拂面。
姚蓁从廊庑中走出,四下寻觅一阵,寻到水井,便打了一些水,用帕子浸湿,拂拭着汗湿的额间。
她仰头擦拭着下颌,冷不丁的,余光瞧见一道浓黑的影子,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落在自己足边,霎时浑身一僵,心悸不已,惊骇地险些将帕子丢出去。
她斜眸盯着黑影。
那黑影一动不动,阴翳一角,攀附在她的绣鞋之上,牢牢缚住她的双足。
姚蓁定了定心神,缓缓转过身。
入目所见,廊庑下,隐约透入几丝灯光,一身月魄色衣袍的宋濯玉立,一动不动地看着她,风吹过时,他的广袖粼粼泛着波纹,衣摆上银线勾勒处的纹路隐约显现。
姚蓁骤然松了一口气,柔声嗔道:“你吓到我啦。”
宋濯没有回应。
院中渐渐起了夜风,虽说已是初夏,但吹拂在人身上,仍旧有些丝丝的凉意。
姚蓁缩了缩脖颈,迈着小步朝他走去。
夜风吹动着天幕上的阴云,渐渐遮蔽朗朗星光,月色晦暗朦胧,宋濯衣摆上的银纹渐渐湮没在浓重的黑暗中。
在距离他十几步时,姚蓁耳边蓦地拂过一阵呼啸的风,然而除了风声外,她隐约听见一声极轻地、丁啷的响动。
这声音……有些熟悉。
姚蓁察觉到不对,猛然收住脚步,迟疑地看向他垂落的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