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蓁拈起三柱香,双手拢在身前。
她身份尊贵,原本不应跪拜,然而她仰头看着佛像时,心中凛然肃穆,心道既然要拜佛,不若虔诚跪拜,于是屈膝跪在蒲团上。
宋濯鹤立着,身形若松,神色微冷,掀起眼帘望一眼佛像,又睨向面容娴静的她,顿了顿,冷声道:“你信佛?求佛不如求我。”
姚蓁阖着眼眸,默念心愿,而后起身将手中香插|入香炉中,温声道:“并非求佛,而是求己心安。”
宋濯眼睫轻颤:“有何心愿,须求心安?”
姚蓁缓步迈至他身侧,温柔一笑:“说出来便不灵了。”
宋濯长眉微蹙,面色愈发冷。目光垂落在她跪过的蒲团上,眸光深深,似是在思忖。
须臾,他亦取了三支香,站到佛像前,微微倾身,算作拜佛,身姿依旧十分优雅出尘。
姚蓁微微讶异,他已插完香回到她身侧,看她一阵,低声道:“来问我。”
“……问什么?”
“你莫不好奇我有何心愿吗,你来问我。”他缓声道,“我同你交换。”
他睨佛像一眼,嗓音微冷:“他不会知道。”
姚蓁怔了怔,方意识到他的意思,摇头说不行,唇角却浮现几分笑意。原以为他是虔心礼佛,未料想到他礼佛仅是为了知晓她的心愿,未免觉得他的举动实在有些孩子气,哪里像清冷自持的宋濯。
然而他作出这样的事,却又不算违和。
角落里传来极轻的一声笑,是先前那名僧弥在笑,含笑看着二人,姚蓁抿抿唇,回以一笑。
她不愿意,宋濯面色越发冷,墨眸紧盯着她,拥她出了大殿,而后迅疾地牵住她的手,贴在她耳边,一字一句的缓声道:“我的心愿是你,要同你岁岁长相见。”
姚蓁在他说出前几个字时,便要捂住耳朵不听;然而宋濯岂能容她抵抗,长臂一揽,将她整个儿圈在怀中,强势地逼迫她听他说。
寺庙中来回穿行着僧人,两人立在显眼的阶梯上,一举一动皆能被人轻易察觉。
姚蓁脸上泛出红晕,端方的仪态不复存在,知晓他是在强迫他同她交换心愿,被他迫着,随口编了一个岁岁平安的心愿搪塞过去,他揽着她的力道才稍微松懈一些,转而紧紧牵住她的手,迫使她同他十指相扣。
走出佛寺时,迈向山下时,姚蓁手心已热出一些汗。她微微挣动:“出汗了,且松开我,我自己走。”
宋濯盯着她的脸,非但不松,反而将她握得更紧,丝毫未有喜洁嫌汗的半丝模样。
姚蓁只好由他牵着,走出几步,却听到他忽而狠戾道:“竟连僧人亦对你有所觊觎。”
姚蓁莫名其妙,便听他低声道:“我要将你藏起来,往后再不带你出门。”
她心尖一颤,看他眉眼,见他眉尖攒着几分显而易见的薄怒,心中了然,明白他原是在吃醋,好言好语同他柔声交涉一阵,才令他勉强同意带她出门,只是日后外出时要佩戴帷帽或是面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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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蓁的腿已不似来时那般酸软,下山又不算累,便自己走下山去。
宋濯始终牵着她不松手,像是要以此来宣扬主权似的。
及至山下,已能清晰的望见宋濯的马车。宋濯的侍从知她身份,夜间二人闹出的动静不小,想必他们对她与宋濯之间的关系亦是心知肚明,姚蓁便不怎么羞怯,任由他牵着。
车旁的侍从却在看见宋濯时,疾步朝二人走来。
他低垂着头颅,神情肃穆,目光丝毫不敢往姚蓁身上偏移分毫,恭敬道:“主公。”
他声音中似有犹豫,姚蓁明白自己许是不便在场,才要离去,宋濯却拉住她,示意他继续说。
侍从低声道:“祖宅传来消息,夫人不大好。”
姚蓁敏锐地察觉到,宋濯周身气氛在这一句出来后陡然转寒,她抬头看向宋濯的脸,尚未分辨出什么来,宋濯已恢复往先的岑静,缓声问:“宋韫在府中吗?”
侍从道:“不在。”
宋濯微抿薄唇,牵着姚蓁乘坐上马车,一路疾驰往宋家祖宅。
这一路,宋濯皆是沉默不语,只是紧紧攥着姚蓁的手,将力道控制在一个不会弄痛她的区间之中。
及至宋宅,他走下马车,回眸看到马车上的她,面若冷玉,薄唇微启,低声道:“抱歉。”旋即召来苑清,低语嘱托一阵,命苑清护送她回府。
姚蓁的思绪他停在他那句“抱歉”之中,思索一阵,才明白他道歉许是因为宋夫人的事。
苑清恭立着,待她回神,他才沉声问道:“殿下要回宋府吗?”
姚蓁心知宋濯不会轻易放她离开,便是她以公主的身份施压,他手下的人亦不会违抗他的心意;但她好容易出府一次,与其继续回到宋濯的屋舍中继续被限制行动,不若稍微自由地等他一阵,便摇头道:“不回。我等一等他罢。”
她此言一出,苑清却好似如释重负一般,真挚地感激道:“多谢殿下愿意留下。”
姚蓁微有不解,思索一阵,心道许是因为她没有回府,省了苑清来回奔波的路程,故而他才道谢,并未深思。
此番事态应十分严重,侍从们不敢让公主在马车中等,将她请进宋濯的院子,斟茶送水。
宋宅的下人们十分安静,有条不紊地各司其职。
姚蓁穿过几个回廊,在清濂居落座。
此地她曾来过,彼时并未细细查看卧房之外的地方,如今端坐着打量四周,心中有些唏嘘。
等待一阵,茶水已换过三轮。
姚蓁不经意抬眼,及至忙碌着的仆役们忽然停下动作,纷纷朝一个方向行礼,她便知是宋濯来了,想了想,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