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顾春来说几句就有些喘,还有些咳。
他拼命的想要压制咳嗽,但这咳嗽又怎么忍得了,喉中就像是卡了一把粗砂,沙哑含糊。
顾昭连忙起身,拎起桌上的大肚茶壶,斟了一杯清水。
“阿爷,先不急着说,喝口水润润嗓子。”
她爬上床榻,手握空拳,不急不缓的由下往上,替顾春来拍着背。
过了片刻,顾春来缓过劲来。
都说屋漏偏逢连夜雨,顾春来摔到了腿和头,还未修养好,这几日倒春寒,前儿吹了点风,又有些风邪入体。
是以,他这两日偶尔有些咳。
顾昭不放心,“明儿叫唐大夫再来看看吧。”
顾春来摆摆手,“不急,过两日得换药了,正好那时一起看。”
他端起茶碗抿了一口,皱了皱眉毛,又将它往小桌上一搁。
顾昭瞧见这一幕,诧异道,“怎么了,是水冷了吗?我去灶间斟些热的过来。”
“不忙不忙。”顾春来拦住顾昭,“水温刚刚好,只是清水没滋味,我不爱喝罢了。”
“这样啊,可是大夫说了,您这些日子用着药,必须得少饮些茶水,阿爷暂且忍耐几天,等您好了,我给您泡壶好茶。”
顾昭想了想,继续道,“正好那时我也发薪水了,我给阿爷买上等的六安瓜片。”
“前些日子我打听雨楼经过,里头的掌柜泡了一壶六安瓜片,那味道,贼香!”
顾春来乐得不行,“好好,阿爷就等着。”
他笑了几声,又伸手去扶脑袋,面露痛苦之色,显然,前些日子磕到的脑袋还未痊愈。
顾昭将枕头调整好,让他靠得更舒坦一些。
她见顾春来的精神头实在差,忍不住劝道。
“阿爷,您先歇着吧,别担心我,我跟着赵叔做事,敲敲梆子巡巡街,时间很快便过去了,有赵叔看顾,应该没多大问题。”
“话不能这么说。”顾春来微微板了脸,“你年纪小,跟着赵刀做事,本来麻烦他的地方就多,咱们自己多懂一些,做事顺畅,他瞧着你也不烦。”
“孩子,你要记住,我们顾赵两家亲厚是亲厚,但再亲厚,自己立不起来,那人情也是越用越薄。”
“是。”顾昭肃容。
她对顾春来更是钦佩了。
当真是人情练达即文章。
顾春来缓了缓神,继续和顾昭说道。
“别的事倒还好,咱们玉溪镇地方是小了一些,但民风也淳朴,你阿爷我十五岁从你太爷手中接下担子,到现在已经五十年过去了,还没有见过杀人越货这等恶事。”
最多的,就是抓一些翻墙的,喝大酒的……女色胡混的,大错没有,小错不断。
“只有一点,你千万注意。”
“恩,阿爷您说。”顾昭侧耳凝神去听。
顾春来撩起耷拉的眼皮,语气放得低沉。
“夜里昏暗,魑魅魍魉在夜色遮掩下行走,咱们打更人常年走夜路,难免会遇到一些不同寻常的动静,你阿奶和我说了,摇竹娘那日,你和赵家小子就撞见了?”
他顿了顿,“……是金家饿死的丫头?”
顾昭点了点头。
顾春来叹了口气,不知是不是在惋惜金凤仙小小年纪便没了。
片刻后,他继续道。
“昭儿,你阿奶说了,你还和那丫头攀谈了?这样不行,以后啊,你要是再遇到这样的事,千万记住,人鬼殊途,莫要多理睬。”
“你要知道,人有人途,鬼有鬼道,心中坦荡,人鬼各走其道,这样才能相安无事。”
顾昭:“是,阿爷我记住了。”
她偷笑了下。
别瞧她阿爷说得深奥又正经,其实啊,他的意思就是让她见鬼的时候,千万装作看不见,躲远一点罢了。
顾春来拍了下顾昭的脑袋瓜顶,“认真!”
顾昭:“哎!”
……
顾春来:“我们这一行夜里打五更,戌时开始第一更,亥时第二更......最后寅时第五更,方才阿爷和说的,每一更,梆子敲铜锣的拍子和口诀不同,你都记住了吗?”
顾昭点头,“记下了。”
她拿起竹筷子,在床榻边缘敲出每一个时辰的拍子,嘴里利落的将对应的口诀报出。